叶无痕的手还贴在星门的缝隙上，那道光纹一跳一跳的，跟活的一样。他盯着门里头流动的光影，突然看见山河残影里站着个人，穿着染血的斗篷，肩上还蹲着一只傀儡兔。
他一眼就认出那只兔子了。
就在这时，他脑袋“嗡”地一声，眼前景象直接撕裂。星门没了，脚下地面变成虚空，四周“唰唰”升起一圈镜子墙，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他自己——小时候的、少年时候的、青年时候的、巅峰时期的，穿得五花八门，表情一个比一个冷。
紧接着，一个审判庭凭空冒出来。
四面墙全是镜子，头顶上挂着旋转的银色齿轮，照得人心里发毛。中间摆着张长桌，坐着四个“叶无痕”。他们一个个站起来，声音叠在一起，跟鬼叫似的：
“你为了多活三天，把第一个同门的修为给吞了。”
“你妈死在毒阵里，你明明知道阵法是叶南天设的，可你没救她。”
“你让朱雀替你挡天劫，明明知道她会死。”
“你抢血脉、夺法则，踩着一堆尸体往上爬，还好意思说自己无辜？”
每说一句，镜面就裂一道缝，里头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楚。他看见自己早年逃亡时，把同门按在地上，抽走了对方的灵根；又看见他妈躺在阵法中间，七窍流血，他却站在远处没动；还有九重天门前，朱雀替他挡雷劫，最后灰飞烟灭，他喊了她的名字，但脚跟没挪一下。
这些事都是真的。
他呼吸慢了半拍，瞳孔缩了缩。本源之瞳的银光都卡了一下，跟被什么东西压住似的。镜子里的影像开始乱窜，四面八方涌过来，每个“他”都在骂他，声音一层叠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没资格再往前走。”
“你早就不是当初的你了。”
他没吭声，也没动。右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跟在跟门缝较劲。可实际上，他早就不在现实里了。这是他的识海，是心魔给他挖的坑。
审判庭的地板开始往下陷，四周的镜子慢慢合拢，跟要把他挤扁似的。那四个“他”从法官席上走下来，一步步朝他逼近。
突然，他胸口一烫。
一道赤金光“唰”地炸开，从他衣服里飞出一只小幼鸟。翅膀短，毛还没长齐，气势倒不小，直奔审判台就去了。
它先撞向小时候的“叶无痕”，一嘴啄进对方眼眶。那人闷哼一声，镜面“哗啦”碎了。
接着是少年、青年、巅峰时期的“他”，幼鸟一个一个啄过去，毫不手软。小家伙叫得又尖又刺耳，听着像哭又像笑。
镜子墙大片大片碎裂，碎片跟下雨似的，里头的记忆也乱成一锅粥，啥顺序都没了，拼都拼不起来。
叶无痕猛地睁眼。
他双眼变成九重漩涡，左眼暗红，右眼银白，额头上紫金光直冒。他不看那些碎投影，也不听耳边的碎碎念。张开嘴，不是说话，是直接开吞。
整个审判庭开始扭曲，镜子被拉成细丝，往他眼睛里钻。那些“他”拼命挣扎，可还是被扯碎了，化成光点吸进他瞳孔里。
空间晃得跟地震似的。
等最后一片镜子消失，识海中央出现个漩涡，纯本源之力做的，转得飞快，把剩下的精神痕迹全吞了。漩涡中间，浮现出一幅新画面。
苏璃月被锁在时空裂缝里，四肢穿了因果锁链，血顺着链子往下滴。她脸色惨白，轮回镜裂了角，镜面糊成一片。她嘴唇动了动，好像在喊什么，可没声儿。
这不是假的。
叶无痕能感觉到，这是真的。本源之瞳直接抓到的因果片段，就是现在发生的。
他松开右手。
手离开门缝，太极图晃了晃，门缝还是半开着。他没回头去看那个染血斗篷的背影，也没管那只傀儡兔。
他只盯着识海里的画面。
苏璃月的眼神很轻，像在求他别来，又像在等他。她手指微微弯着，想抓什么，又抓不住。
叶无痕抬手，指尖聚了点银光。他没回应，也没用本源之力去查。他知道现在干啥都没用。那裂缝不在这个时空，光靠力量砸不开。
但他记住了位置。
画面慢慢淡了，漩涡也平了。他眼睛恢复原样，额头上的紫金竖瞳没了。整个人站着不动，跟块石头似的。
风从门缝吹出来，带着股血腥味。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逆鳞碎片还烫着，手背上的太极纹路更深了，跟刻进肉里似的。
他知道刚才不是巧合。
心魔之主挑这时候搞审判，是因为他也看见门里的真相了。那个背影、那只傀儡兔、苏璃月被困——这些都不是单摆浮搁的事。中间有根线连着，正慢慢收紧。
叶无痕又抬手，按回门缝边上。
这回他动作稳多了。不犹豫，也不怀疑了。过去的对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来干啥。
他得进去。
不管门后是谁，不管等着他的是啥，他都得穿过去。苏璃月在等他，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得试。
他闭眼，再开本源之瞳。
三色光在他身体里转，暗红、银白、紫金，各归各位。这回没打架，也没失控，跟商量好似的，安安静静待在他经脉里，等他下命令。
头顶的银色齿轮还在转。
他睁眼，目光穿过门缝，看里头流动的光影。山河残影里，那个背影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傀儡兔的耳朵忽然抖了抖。
叶无痕的手指微微收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