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螳螂与黄雀
赵瑞龙那通充满毁灭欲的电话，像一剂强效镇定剂，瞬间抚平了潘子所有的焦躁和不安。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大仇得报的畅快。
“哥，绝了！你这招‘借刀杀人’，不，是‘无中生有’再‘借刀杀人’，简直是艺术！”潘子眉飞色舞地刷新着财经新闻页面，每一条弹出的快讯都让他兴奋得想拍大腿。
【传闻四起！天衡资本被指在东升科技崩盘中扮演不光彩角色！】
【赵氏内斗疑云升级！知情人士爆料赵瑞龙已下令彻查三房！】
【市场恐慌加剧，天衡资本旗下多只重仓股遭遇集中抛售！】
舆论的风向，市场的焦点，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拨动，完美地从他们这两个始作俑者身上移开，牢牢地钉在了“中立”的三房——天衡资本的身上。
“这下好了，赵瑞龙那条疯狗找到骨头啃了，还是块硬骨头。等他们叔侄两家打出个狗脑子来，咱们正好关灯睡觉，数钱数到手抽筋！”潘子从旁边的小冰箱里摸出两瓶啤酒，递给严景行一瓶，“哥，来，庆祝一下。这第一回合，咱们赢得漂漂亮亮！”
然而，严景行没有接。
他依旧靠在椅背上，姿势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但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专注。他没有看那些喧嚣的新闻，也没有理会潘子的庆祝。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上那些K线和图表，直视着背后那片由亿万数据构成的、汹涌奔流的深海。
潘子举着啤酒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他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他了解严景行，这种极致的安静，往往意味着风暴非但没有过去，反而正在酝酿着更大的变数。
“哥，怎么了？难道……赵瑞龙那小子不上当？”潘子试探着问。
“他上当了。”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凝重，“他会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用尽全力去撞那堵墙。但问题是，在我们以为可以看戏的时候，有别人悄悄地进了场。”
“别人？”潘子心里咯噔一下，“谁？赵立轩的人？还是华尔街那些闻着血腥味就扑上来的鲨鱼？”
“都不是。”严景行摇了摇头，在虚拟屏幕上调出了一个全新的数据流模型。
如果说，之前市场上的恐慌性抛盘是山洪暴发，是泥沙俱下的混乱洪流；赵瑞龙即将发动的攻击，是可以预见的、狂暴的巨浪。那么此刻严景行屏幕上的这股资金流，则完全不同。
它像一股深海下的洋流，表面上波澜不惊，内里却蕴含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它没有固定的形状，而是化整为零，分解成成千上万股细微的水线，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市场的每一个角落。
“你看这里。”严景行指着屏幕上几个不断闪烁的节点，“这些是赵氏概念股里，跌得最狠，但基本面最好的几家公司。所有散户和机构都在恐慌性出逃，但你看这股资金，它在买。”
潘子凑过去，瞪大了眼睛。这股资金的买入手法极其刁钻。它从不挂出大额买单，而是用无数笔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碎单，耐心地、持续地在关键的支撑位附近进行吸筹。就像一台精密的过滤器，任由恐慌的浑水哗哗流过，它却不疾不徐地将水中的金砂，一粒一粒地，全部沉淀下来。
“这……这是谁啊？手法这么老道？”潘子看得头皮发麻，“这得是多大的资金量，才能拆得这么碎还不露痕迹？而且，他们好像一点都不怕赵家的股票会继续跌？”
“他们不是不怕，是知道底在哪里。”严景行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更多的数据维度，“你看他们的交易逻辑，不仅仅是低吸这些暴跌的股票。他们同时还在建仓这些公司的上游供应商、下游客户，甚至是一些看似毫不相关的物流和仓储企业。这些公司，短期内不会受到赵家内斗的影响，但如果赵家的核心产业真的动荡，它们就是最先被波及的多米诺骨牌。”
潘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抄底”了，这是一种上帝视角般的布局。对方不仅预判了赵家会出事，甚至连出事后会引发的产业链连锁反应，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他们在市场最混乱的时候，用最低的成本，像织网一样，悄悄地在赵氏金融帝国的地基之下，铺设了一张属于自己的、更坚韧的网。
“这手法……”严景行轻声自语，脑海中“记忆宫殿”的警报正在无声地拉响，“有赵家的影子，那种吞食天地的霸道和体量。但执行的精度和耐心，又比我所知的任何一个赵家人，都要可怕。”
赵立群贪婪，但粗暴。赵立轩阴险，但急躁。赵瑞龙凶狠，却鲁莽。
而这股神秘资金背后的人，像是一个融合了他们所有人优点，又剔除了所有缺点的完美猎手。冷静，耐心，精准，且对整个棋局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
一个名字，毫无征兆地从严景行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
——老鬼。
“别玩火自焚，成了别人的祭品。”
那沙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警告，此刻听来，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威胁，而是一个冰冷的事实陈述。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和赵家斗得你死我活，却原来，一直有一只真正的“黄雀”，在更高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操，哥，这不就是你说的，沉在水底的巨兽吗？”潘子也想到了，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了，“这老鬼到底什么来头？他想干嘛？坐收渔翁之利？”
“不。”严景行死死盯着屏幕，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光，“他不是渔翁，他想要的，是整片鱼塘。”
严景行的“超算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将这股神秘资金的所有交易记录，与“记忆宫殿”中储存的赵氏家族所有资产图谱进行交叉比对和模式识别。
他要找出这只“黄雀”的真实意图。
几秒钟后，一张全新的资产关联图，在虚拟屏幕上生成。
图中，一个原本被标记为“低风险、低价值”的板块，此刻正被那股神秘资金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那不是金融，不是地产，也不是赵家那些声名显赫的核心产业。
而是新能源。
更准确地说，是“锂电池回收与梯次利用”这个极其细分的领域。
潘子看得一头雾水：“锂电池回收？这玩意儿跟赵家有毛关系？就算新能源是风口，这也太偏门了吧？”
“有关系。”严景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giác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真相时的战栗。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重重一点，调出了一家公司的资料。
——华盛材料科技有限公司。
这是一家十年前由赵家老爷子亲自拍板投资，但后续发展一直不温不火，逐渐被家族边缘化的公司。在赵家庞大的资产版图中，它就像一座被遗忘的旧矿，几乎没人再会提起。
但严景行的“超算大脑”给出的分析结果，却让他浑身冰冷。
随着新能源汽车产业的爆发式增长，第一批动力电池的“退役潮”即将来临。谁掌握了电池回收的技术和渠道，谁就掌握了未来新能源产业链上游最关键的“矿山”——一座由钴、锂、镍等稀有金属构成的“城市矿山”。
这才是赵氏帝国，那个由老爷子亲手埋下的，最深、最隐秘的根。
而现在，这只“黄雀”，正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地面上的厮杀时，悄悄地、一片一片地，挖走这片“矿山”的所有权。
“他们不是在捡便宜货。”严景行缓缓靠回椅背，闭上了眼睛，仿佛要将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隔绝掉。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异常清晰和冰冷。
“他们是在给整个赵家，挖坟。”
ps：真正的猎手已经入场，严景行是选择继续按计划攻击赵家，还是调转枪口，应对这个更可怕的“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