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袖袍一卷,林不烦只觉眼前一花,周遭景物飞速倒退,耳边风声呼啸。
待他稳住身形,已置身于一个与之前遗迹风格迥异、却同样令人震撼的所在。
这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穹顶高悬,镶嵌着无数自发光的奇异晶石,将洞内映照得如同白昼。
溶洞中央,并非天然石柱,而是一片由无数巨大金属构件、齿轮、管道、悬桥、平台错综复杂交织而成的、堪称宏伟的“金属丛林”!
这就是墨家核心据点——“金石林”!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机油、熔融金属、以及各种灵材混合的独特气味。
巨大的锻炉喷吐着炽热火焰,精密的刻阵台灵光流转,半成品的机关兽零件堆积如山,还有数条不知通向何处的轨道上,停放着造型奇特的金属车驾。
数十名身着统一灰色短褂、神情专注的墨家弟子在各处忙碌,敲打声、切割声、阵法嗡鸣声不绝于耳,充满了井然有序的活力与创造力。
“这……这就是墨家工坊?”
孙大牛瞪大了牛眼,看着一头被吊在半空、正在安装装甲的巨熊形机关傀儡,啧啧称奇。
悟尘亦是面露惊叹,佛门虽不重外物,但对此等巧夺天工的技艺亦感钦佩。
夜琉璃清冷的眸子扫过那些闪烁着幽光的锋利刃臂和弩炮,闪过一丝警惕。
连鲁师傅都挑了挑眉。
“墨老倔,你这乌龟窝倒是收拾得挺像样。”
墨承哼了一声,脸上不无得意,却板着脸。
“少废话!都跟老夫来!”
他领着众人穿过繁忙的工坊区,来到一处相对僻静、守卫森严的独立院落。
院落由厚重的金属墙壁构成,内有数间静室、一个堆满工具和材料的小型工坊,以及一个布有聚灵阵法的修炼场。
“以后你们就住这儿。”
墨承指了指院子。
“没有老夫允许,不得随意走动,尤其不准靠近核心炼制区和藏书楼!否则,被机关当成入侵者剁了,可别怪老夫没提醒!”
他目光转向林不烦,伸出干瘦的手。
“小子,剑鞘残片拿来。”
林不烦依言取出那半截“星辰养剑鞘”残片。
墨承接过,指尖冒出细密的灵光,在残片上快速划过,小眼睛眯起,露出思索之色。
“嗯……星纹流转,内蕴乾坤,确实是上古星陨宗炼器的手法,而且……这材质,似乎掺了一缕‘虚空星尘’?有意思……”
他收起残片,又看向林不烦的星枢盘。
“你这盘子,也拿来给老夫瞅瞅。”
林不烦略一迟疑,还是将星枢盘递上。
墨承仔细端详,甚至用特制的镜片观察盘面符文,越看神色越是惊讶。
“好精妙的星辰推演阵!这炼制手法……竟与那剑鞘有七分神似!小子,你这家传之物,来历不简单啊!”
他深深看了林不烦一眼,却没多问,将星枢盘抛还给他。
“东西不错,好生温养。从明日起,你每日辰时到东边三号工坊报道,给老夫打下手。”
他又看向孙大牛、悟尘和夜琉璃。
“大块头,你力气大,去材料库帮忙搬运,顺便跟老钱头学学基础锻造,别整天就知道蛮干!小道士,你对符文感应敏锐,去符阵堂帮着校验新刻的傀儡核心符阵,静心咒对稳定初生灵性的傀儡有用。女娃娃……”
他顿了顿,看向夜琉璃。
“你身上幽冥气太重,工坊阳气旺,对你修行不利。后院有处引了地脉阴泉的‘寒潭’,你可去那里修炼,顺便帮老夫照看潭底那几株‘玄阴草’,别让寒鳅给啃了。”
安排得井井有条,既利用了各人所长,又隐含指点之意。孙大牛听说能学锻造,咧开大嘴。悟尘连连称善。夜琉璃微微颔首,对那寒潭颇为满意。
鲁师傅打了个哈欠。
“墨老倔,我呢?有啥轻省活儿?”
墨承瞪了他一眼。
“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别碰坏老夫的东西就行!酒管够,但要是发酒疯拆房子,老夫把你炼成傀儡看门!”
众人安顿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林不烦四人便在这神秘的金石林中,开始了半是避难、半是修行的独特生活。
林不烦每日准时到三号工坊报道。
工坊内堆满了各种精密零件和阵法盘。墨承脾气古怪,动辄斥骂,但教授起来却毫不藏私。
他让林不烦从最基础的“金石辨识”和“灵纹镌刻”学起,要求极其严苛,差之毫厘便需重做。
林不烦沉心静气,凭借星枢盘对能量和结构的敏锐感知,以及剑魄带来的强大神识控制力,进步神速。
他不仅学会了辨识数百种特性各异的灵金矿石,更能亲手在一些基础傀儡零件上镌刻出稳定有效的“金刚符”、“疾风符”等灵纹。
墨承看在眼里,骂声渐少,偶尔还会指点几句关于如何将星辰之力融入阵法节点的诀窍,让林不烦受益匪浅。
闲暇时,林不烦便研读那枚《金石阵解》传承晶石,结合工坊所见,对阵法的理解一日千里。
孙大牛在材料库和锻造坊干得热火朝天。挥舞着特制的巨锤,敲打烧红的铁胚,对他而言比修炼还痛快。
负责锻造的老钱头也是个暴脾气,两人时常对吼,却在叮当的打铁声中结下了交情。
孙大牛将雷元之力尝试融入锻造,虽然十次有九次炸炉,但偶尔成功一次,打造出的兵器便带上一丝微弱的雷霆之力,让他兴奋不已。他的《雷煅金身法》也在这种极限锤炼中悄然精进。
悟尘在符阵堂如鱼得水。他道法精深,神识纯净,对符文能量的细微波动感应极其敏锐,总能发现新刻符阵中不和谐的瑕疵,深受符阵堂主事看重。
他也借此机会,研习墨家独特的、将机关术与阵法结合的法门,与自身佛法相互印证,对“三才莲花阵”有了新的构思。
夜琉璃独处寒潭,幽冥功法在此地阴气滋养下进展颇快,眉间血咒愈发黯淡。她偶尔会帮忙处理一些需要阴寒之力淬炼的特殊材料,清冷少语,但墨家弟子对她颇为敬畏。
鲁师傅则真成了闲人,整日拎着酒葫芦在工坊里晃悠,时而对某件机关评头论足,时而溜进厨房顺点下酒菜,时而躺在某个角落鼾声如雷。
墨承骂归骂,却从未真正驱赶,酒也管够。众人心知肚明,这老狐狸是在暗中守护。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月。这日深夜,林不烦正在静室打坐,巩固日间所学,并尝试以《金石阵解》中的法门,引导星辰之力温养剑魄。忽然,怀中那枚得自云婆婆的“同心符”微微发烫!
他心中一动,取出玉符。只见符上光华流转,浮现出一行细小的字迹。
“据报,影阁、青冥剑宗皆有金丹长老带队,疑似朝沼泽方向而来,意图不明。慎之。”
林不烦脸色一凝。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而且,这次出动了金丹长老!
他立刻起身,欲寻鲁师傅和墨承商议。刚推开静室门,却见鲁师傅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望着工坊穹顶,目光清明,毫无醉意。
“小子,感应到了?”
鲁师傅头也不回地问。
“是。我们……”
“慌什么?”
鲁师傅打断他,灌了口酒。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墨老倔这乌龟壳,结实得很。正好,看看热闹。”
就在这时,工坊深处,那座最高的金属塔楼顶端,突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红光,同时,一阵急促的钟鸣声响彻整个金石林!
呜——呜——呜——!
警钟长鸣!敌袭!
林不烦瞳孔骤缩!这么快?!
工坊内瞬间骚动起来,无数墨家弟子从各处涌出,迅速奔向预定岗位,机关运转的轰鸣声大作,一道道防御光罩层层亮起!
墨承的身影出现在中央高台,声音通过扩音法阵传遍工坊。
“所有弟子各就各位!启动‘千机御阵’!有恶客临门,准备迎敌!”
他的目光穿透空间,落在林不烦和鲁师傅身上,冷哼一声。
“两个惹祸精!待在院里别动!等老夫打发了那群苍蝇再说!”
林不烦握紧拳头,看向鲁师傅。
鲁师傅咂咂嘴,眼中却闪过一丝兴奋。
“嘿,终于来了点像样的乐子。走,小子,跟老头子去‘观礼台’看看,墨老倔的乌龟壳,到底有多硬!”
危机,已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