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遗失了1991年8月与1992年2月28日之间的日记本,(出嫁前的日记本,都放在娘家)是初三上学期的内容。
岁月漫漫,相隔三十多年了,我也无法记起这半年期间发生的任何一件小事件,或者大事件。所以,现在写到了我上初三上学期了。
我真的很感谢当初坚持写日记的自己,无论我是否能从写作中走出一条新的人生道路出来,但这些日记,都是记录我人生过往的宝贵资料,我因为也有了写作的素材。
可惜后来的日子太苦,没有时间和机会写作,也许写了的吧,我依然不记得了。
因为后来前夫家因为拆迁搬了一次家 ,等我在市区上了几天班回家后,已经换了新家了。
他说有很多杂物没有拿,甚至我种的花花草草,空了的花盆,用不上的家具…。让我如果想要什么就去老屋那里看看,老屋那里还没有被拆掉,只是清空了居住的人口,想拿什么再拿。
那时候的我,也不想回忆泡在苦水里的婚后生活,那是我伤痛的过去。
也许应该是也没有写几篇日记,在生存温饱都无法保证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
当时的我也不觉得日记本有多珍贵,丢了就丢了吧,也没有回老屋去再寻找了。
这一段时间,应该是又遗失了一次日记本吧。
那年还是初三上学期,日记本终于没有用练习本写了,是真正的一本比较厚的笔记本,是我过生日时,同学艳艳送给我的。
上面写着,
赠:薇薇
生
日
快
乐!
艳 艳
艳艳的名字上她还注写了拼音,我在上面贴了几张彩贴画,有神雕侠侣中刘德华的彩贴画,有张敏和郑少秋现代装合影的,有不知道是那个男演员的,穿清代官员服装的合影。本子里面每页我都贴着一张演员的彩贴画。
最显眼的是我贴了一张我初中入学时拍的一张一寸黑白照片,照片四周本子空白处,我写的四个“我”字。
我都已经忘了我过去的模样,这张照片在我的相册里是没有的。而且,我的相册暂时也没有找到。不过,我知道在家里,最近要码字,暂时没有时间找相册。
看这本日记,我就知道初二的暑假和初三上学期,我努力练字了的,字迹工整,字也漂亮多了。
而且用的是钢笔,不是圆珠笔。据说字迹保存的时间会长久点。这不,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还是如同新写的一样。
之前的几本日记本,有种看瞎眼睛的那种,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因此我还专门在我左右两边点了两盏台灯照亮,这样才能看清。每天码字完毕,眼睛都很疼,要滴好多次的眼药水。
1992年2月28日
今天的英语晚自习上,英语老师唾沫溅天的在讲台上讲课,而我,坐在座位上,虽然一动不动,但木讷木讷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我的思想已经飘向远方,神游天外。
因为,我的眼睛视力,已经非常差了,差到坐在老师给我“优待“的第一排,戴着200度的眼镜,却看不见黑板上的任何一个字。
同学们都调笑的说我是“瞎子”,我不怪她们。事情没有发生在她们身上,她们不了解我的感受。但我会从她们这些话当中,体会到她们对我感情的深浅。
连我的家人都对我戴上眼镜,都对我有深深的歧视,因此当初我连说我因为得了红眼病导致近视了都不敢说。近视了快一年,因为我第一排都看不清黑板,但是我坐在最后一排,一年都无法听老师讲课,好好学习,还是爸爸去同学家里打牌被同学举报给爸爸的。
那次,他回家后冲我骂了好多个“你完了,你完了!你瞎了,你瞎了!”。
骂得我吓得发抖,去配眼镜的路上在骂,回来的路上也在骂,好像我是个瞎子,怒吼的声音太大声了,吓得我把花了两百块钱赔得玻璃眼镜没拿稳,眼镜盒掉在地上,眼镜摔破了。
这下,又是狂风暴雨的痛骂,只能花一个月的工资,又给我配了一副眼镜。
转过眼,看看同桌京华,她急急忙忙的抄着黑板上的课堂作业,累得额头都冒着细汗,还一反常规的,小心的擦着抄错的地方。
她真真是“为人所扰”,为了博得后排座位同学雄的欢心,拼命卖力。
因为她是在给她心中的那个他抄写课堂作业的题目。(讲课内容,课堂作业,放学作业,都会抄在黑板上,要很快抄写完。下堂课的任课老师会全部擦掉。)
哎,可叹!可怜!受他每天的欺负还不够,受他的骗还不够,竟然对他有好感。可怜她一片痴心,可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愿她的结局是“流水有情”吧。
感慨啊!她看同学雄的视力差,专门给她抄作业,竟然忘记了我这个她的同桌视力比同学雄更差,这个时候就忘记了说我是“瞎子”了?
哼!重色轻友的同桌,也不照顾我一点。
今天又闻到了煤炉子做饭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我早早去世的爷爷,我的爷爷六十多点岁数就去世了。
想起了我带弟弟去大队的林场,爷爷那时候看守林场。住的是看守林场的屋子,是几间并排着的屋子,他有时在睡觉的房间里,有时在做饭的厨房里,有时候在林场周围晃荡,但他的门都是开着的。
有一次,我看见厨房里煮好了面条,我赶忙趁爷爷没注意,端起面条锅子就跑,弟弟跟着我一路小跑。
爷爷看见了在后面又喊又追:“把锅给我留着,我拿什么煮东西啊!小崽子们!”
躲在爷爷看不到的地方,我和弟弟偷吃完面条,又抹着嘴巴,挺着吃鼓的肚皮,得意的还面条锅子给爷爷。
爷爷对着我们慈爱的摇头苦笑着说:“小债主们!躲在这里你们都能追过来,真是小淘气,你们要吃早点来撒,我多煮点你们一起吃呐!我又要重新煮吃的了 。”
这样的事,我们经常做。想吃东西了,就走小路步行几十分钟跑去林场,做贼似的观察爷爷的屋子里有没有人,再悄悄跑进去看有没有吃的,有喜欢的就洗劫一空。
临走之前我和弟弟还会跑到爷爷跟前露个脸,吐着舌头,双手指拉着眼角伸着舌头做个鬼脸,告诉他我们又来抢吃的了,然后就又喊又叫又蹦又跳的逃跑。
我好想我的爷爷,真的,想起爷爷来我泪流满面,爷爷身材不高,干痩干痩的,一直是光头,记忆中的眼神都充满慈爱。
爷爷是家中最喜欢我的人,他唯独只喜欢我一个人。
这么多的小辈中,大伯家的两个姑娘,我家有我和弟弟,姑妈家的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叔叔家的一个妹妹,但他唯独只喜欢我一个人,谁也夺不走他对我的喜爱,谁也不能,家族中我们这一代唯独一个男孩的我的弟弟也不能。
听爸爸说,爷爷以前是个厨师,手艺非常好,旧社会在市区开大酒楼的。
后来打仗了,日本人飞机轰炸,看到炸弹到处轰炸,他只想逃命,来不及拿藏在酒楼暗处的金银财宝,就仓促的跑回了老家。
后来局势稳定些,他也去酒楼原址找寻了的,但是房子都被炸塌了,根本无法寻找。
多年的积蓄没有了,他也没钱东山再起。而且,局势还是不稳定,他就回老家务农了。
在我有记忆起,我们就住在老房子里,爷爷建的土砖房子里。
土砖房左右各有两间房,中间是堂屋,左边一半是我们一家住,前面是卧室,后面还有一间房,后面一间房的左侧还开了一个门,连着建在屋外的厨房。
很多人第一次到我家去玩,听见我爸爸妈妈说在厨房里 ,但是围着我家屋前屋后转,就是找不到去厨房的门,笑着说我家房子做得像是地道,可以搞地道战了。
右边的前面是叔叔家的房间,后面是爷爷的房间,叔叔家做饭的厨房在堂屋的后面。
大伯十六岁就参军去了,一直在部队,在部队成家立业,老屋门口还挂着光荣军属的牌子。
从我记事起,爷爷就在镇上的集市里面卖生姜之类的东西,具体我记不清了。
只要爷爷收摊回家,必定会给我带吃的,而且爷爷对我非常大方,不在乎花多少钱。
给我带的吃食经常换口味,有包子,油条…。我最喜欢吃的是一个叫猪油粑粑的吃食,是面粉揉的,里面裹的拌好的糯米和肉沫,再放到猪油里炸好的。很香,非常香。
(现在快五十岁的我想起来都想流口水,可能记忆太过深刻了吧,可惜现在没有这个吃食了。我也没有看见过那里有卖的,也许那个卖猪油粑粑的老人,是唯独会这个手艺的人。)
记忆中,爷爷很偏心,只给我带吃的,弟弟也没有。叔叔家的姑娘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吧。
我每天都沉浸在爷爷对我的喜爱中,过得十分快乐。
爷爷除了早上散集回家时给我带吃的,其它的时间,只要我说要吃什么,他马上就走去镇上的供销社给我买。
他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买,买,买,而且要买最好的,村里的小卖部他是不去的,他看不上。
我那时候大概是四岁多吧,他都会给我零花钱,而且是几角几角的给,那可是买东西论几分几分的时代。
有时,我等不及爷爷散集回家,就会和弟弟一起走着去集市,到爷爷的摊位那里找他。爷爷远远的看到了我,就会马上打开他的木头钱盒子拿钱出来等着给我。相反弟弟呢?爷爷不会给钱他,一分钱也不会给。
弟弟每次在旁边看爷爷做生意忙去了,就连忙冲上去,打开钱盒子,抓一张几角或者几分钱就跑。每次都是这样。
老屋后面有个很大的院子,种着四五株栀子花树吧,很大,很粗壮的。
每年到了栀子花盛开的时节,就是我小金库丰收的季节,我会起得非常早,比大人都早。只要听见爷爷起床的声音,或者他喊我一声,我就马上起床,提着大篮子去摘栀子花。高处的摘不到,就是爷爷帮忙摘了。
我都忘了那个时候天如果是黑的,我怎么看得清楚的,估计是月光吧,那时候的月光好像特别亮,比煤油灯都亮。
估计是小孩子的眼睛视力好吧。
等把栀子花都摘好了,爷爷会提着一大篮子栀子花笑着对我说:“都是薇薇的钱,我卖了钱都给薇薇。”(我又再次的泪流满面,我想爷爷了,这个家最喜爱我的人。)我每次都会非常积极的摘栀子花,有时候,我睡忘记了,爷爷就自己摘栀子花去卖。
的确,每次爷爷散集回家时,会交给我当天卖栀子花的钱,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
我现在已经忘了是多少钱了,有时是几角,记忆中五角的最多,有时候也有一块多的,我因此攒了好多钱,根本不缺零花钱,这些钱都被我在湾子里的小卖部里买了小零食和弟弟一起吃了。
大伯对爷爷非常孝顺,他是那种可以几乎把所有的津贴都寄回来的那种人。因此爷爷从来没有缺过钱用,我这个爷爷最最喜欢的孙女也没有缺过钱用。
大伯还会寄各种吃的东西回来,有各种水果罐头,有苹果…。我跟着爷爷吃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可以说,我们家里人也跟着爷爷吃香的喝辣的。
这个时候的大伯已经是空军部队的团级干部了,非常风光,有警卫员,有司机,出门都是军用吉普。
湾子里的人都怕爷爷,不敢得罪他。也十分羡慕他,因为他有个当大官的儿子,而且是部队上的。
爷爷特别护短,也不怕得罪人。我小时候因为学过武术,特别爱和小孩子们玩打架的游戏。
我只要出去玩,爷爷就会跟着我,看着我玩耍。
我如果打架输了,爷爷就会拿起长竹竿追着打对方,对方跑回家了,爷爷会追到别人家里当着对方父母的面打,一定要给我出气。
湾子里都是一个姓,都是爷爷兄弟们的后代,爷爷排行老三,所以他打别人家的小孩子,大人不敢说什么,而且爷爷有理由,我哭了,我被他们家小孩打哭了。
我也更加狐假虎威的到处打架,像个小霸王。
大伯一直让爷爷住部队方便照顾他,但爷爷住不习惯,过不了一段时间,就吵着要回家。经历回家,再去,回家,再去,就这样来回闹了好多次。
爷爷有次去部队玩,把我也带上了,我忘记了还有谁一起去了的。我穿得很漂亮,红色的皮上衣,下面穿得的白色裤子,头发自然卷,又微黄,圆圆的脸配上大大的眼睛,像洋娃娃。很多人都说我像外国人,是洋娃娃。
我在那里照了好多照片。大伯家有照相机,那时候的乡下很少有人舍得花钱照相,而且哪家会有照相机?电视机都没有一个!
我们几个队的人都是跟着我爸爸去乡医院的一个医生家去看电视,每次去看电视,他家的角角落落,连楼梯外面的站满了人。
他家的电视是市区的亲戚给的,他老婆是下放的知识青年。
因为学过武术,我去了以后就成为了孩子王。
大伯的小姑娘萍姐那时候在部队上读幼儿园,我们农村没有。萍姐比我才大三个月。
有次在外面玩耍,她说之前受了小伙伴的欺负,要我帮她报仇。并指说是在院子里玩耍的那个小女孩,要我打她一顿。
我先理后兵,问她是不是欺负过萍姐,她承认了,我上去对着她的脸上就是几拳头。
结果就是,她被我一下子打掉了三颗门牙,满嘴是血,站在那里哇哇大哭。
我拉着萍姐赶紧跑回家躲着。
她家就住大伯家楼下,她爸爸是部队的政委,不一会,她爸爸妈妈牵着她的手来问是怎么回事。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说她平时欺负了我的姐姐,我是来报仇的。
大伯和大伯妈连忙拿出吃的劝那个小伙伴,还拿出照相机给我们照相,照了好多张才让事件平息。
后来就有我们三个站在一起笑,其中她缺着三颗门牙咧着嘴傻笑的照片。
有一次,我和萍姐抱住站在车边的警卫员不松手,用嘴咬着拉扯着他的军大衣,要出去玩。
大伯就让警卫员送我们去公园玩,公园什么样,忘记了。只记得是有点冷的时候,还去吃了糖人的。
我们还去参观了飞机,是客机,大伯说不能照相,让我们摸了摸。我们围着飞机摸了个够。
我们还想看打仗的飞机,大伯拒绝了,说是机密不让看。
大伯还送给我一个铅做的飞机模型,很重,拿回湾子里,让我们显摆了好长的时间。
大家听说我们出门坐了火车,又在部队上坐了吉普汽车,还摸了飞机,又看到了飞机模型,几乎轰动了,十分的羡慕。
言归正传,还是说我的爷爷,后来爸爸在老屋前面大湾子里选了更大的地方,做了三间两层的楼房,爷爷住在一楼的左边大屋子里。爸妈和弟弟住在他的楼上房间里,我住在楼上的右边房间。
在我读几年级的时候,爷爷六十多岁吧,爷爷突然变得有点糊涂,走路经常摔跤。
经常有人在路上把爷爷扶回家,或者告诉我爷爷在回家的路上,我就跑去接爷爷,扶着他回家。
爷爷有时会把火柴点燃了以为是香烟,把点火的那头往嘴巴里送,或者把香烟点燃的那边往嘴巴里送,有时还把钱卷起来点燃了往口里送。
有时妈妈正在做饭,他走过去提了猪食往锅里倒,有时是泔水桶里的水往锅里倒。
家里人担心爷爷上茅厕会掉进去,大粪桶也不方便蹲,家里给爷爷准备的痰盂。
爷爷糊涂了,常拉得痰盂上都是大便,房间里也是。
每次我都去倒痰盂,打扫房间,尽管我不停的呕吐。
爷爷既便这么糊涂了,还是记得我,记得给好东西我吃,给钱我花。他是家里唯一喜爱我的人。(我又一次泪流满面,太阳穴都哭得有点疼了,对于一个缺爱的孩子来说,曾经有人这样喜爱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值得怀念一生。)
在某一年我读几年级的时候,那是快要过年的时候,爷爷没有过成那年春节,死在了春节前两天的一个半夜里。
(现在快五十岁的我想来,爷爷应该是得了血压高,有轻微的中风了,但那个时代,根本不知道有这种病症,后来去世,应该是病情加重,脑溢血了。
可惜,当时医疗条件太差,如果吃血压高的药,以爷爷的身体,活上八十多岁没有问题。
如果爷爷不那么早去世,家里这个有喜欢我,关心我,爱护我的慈爱老人,我的性格就不至于因为家人的偏心,变得有些偏激了。
如果爷爷不那么早去世,他可以陪伴着我读完小学,读初中,读高中,也许能看着我读大学,去工作,甚至参加我的婚礼,也许可以看着我的小孩出世直到慢慢的长大。
有了爷爷的爱,我的人生哪会有那么多的荆棘,他会给我一路护航,扫清障碍,我也不会走那么多不正确的难走的路吧。
我人生的路,肯定又会不一样吧!
如果有爷爷保护着,我爸妈也不敢对我不好,妈妈也不敢打骂我,在爷爷爱的包围下我会幸福快乐的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边写文,一边流泪,一遍又一遍的痛哭流涕,一次又一次的哭泣着,舔着咸咸的泪水想你!
我只会幸福的,微笑的怀念过去的点点滴滴,想念我天堂里的爷爷!
可惜,没有如果,天堂里的爷爷,薇薇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