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比交易时段更漫长的死寂。
林清浅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莫测，那双清冷的眸子，像两台最高精度的工业级扫描仪，正在逐帧分析他脸上的每一个像素，试图从里面找出“开玩笑”或者“精神失常”的数据模型。
莫测心里有点打鼓。
淦，是不是玩脱了？这波cpU是不是超频太猛，直接把人家主板干烧了？
一个穷学生，空手套白狼，想把国内最年轻的金融学副教授、未来的行业泰斗，直接忽悠成自己那个连影都没有的“诡神资本”的首席财务官。
这操作，已经不是想屁吃了。这是想直接把屁打包上市，还想让华尔街来敲钟。
终于，林清浅开口了，声音平得像一条心电图直线。
“莫测同学，你知道一个顶级的cFo，年薪是多少吗？”她像在讨论一个纯粹的学术问题，“你知道搭建一套能承载万亿资金的私募帝国法律架构，需要付出多少时间和精力吗？”
“我不知道。”莫测回答得干脆利落，“就像我妈去菜市场买菜，她也不知道那头猪跑起来有多快，但这并不妨非她精准地挑出那块最好吃的五花肉。”
林清浅：“……”
好怪的比喻，但又无法反驳。
“林教授，你在跟我谈价格，而我，在跟你谈价值。”莫测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时间很贵，但我的未来，更贵。”
“你的未来？”林清浅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嘲弄，“一个还在用不到五十万本金玩‘过家家’的学生，跟我谈未来？”
“不不不，”莫测摇了摇手指，“这不是过家家，这是我的‘史记·高祖本纪’。每一笔交易，都是在筑基。而你，林教授，如果你能看懂我的操作，你就该知道，我交易的不是股票，是人性，是这个市场的情绪周期。”
“我需要你的专业，来为我的‘野蛮’，套上一层最坚固的文明外衣。让它在未来面对所有监管和风浪时，都能毫发无伤。”
莫测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林清浅的认知里。
林清浅沉默了。
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学生的思维层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对“学生”这个词的定义。他不是在哗众取宠。他是真的在布局一个……极其庞大且疯狂的未来。而自己，恰好是他蓝图里，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你的条件，太傲慢了。”林清浅终于有了动作，她绕过办公桌，重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与莫测形成了对峙的姿态，“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诡神资本’，不是一个笑话？”
她不等莫测开口，声音骤然转冷，平直得像手术刀的锋刃。
“你的诡神投资，注册资本多少？注册地在哪？业务范围是什么？有备案吗？”
一连串专业问题，像四发精准的点射，直击要害。
这是典型的学院派降维打击。用现实的、合规的、冰冷的规则，来戳破你虚无缥缈的幻想。
翻译过来就是：小屁孩，别做梦了，你连个公司壳子都没有，还敢聊cFo？
莫测的脑子飞速运转。
不能怂，怂了气势就没了。跟这种顶级精英的博弈，一旦露怯，就等于直接GG。
他身体后仰，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摆出一个成功人士接受财经杂志专访的经典姿势。
“林教授，你的问题，又暴露了学院派的局限性。”
林清浅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莫测继续输出：“你问的是‘过去式’和‘现在式’，而我，只关心‘未来式’。注册资本是问题吗？只要商业模式成立，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钱。注册地是问题吗？开曼、bVI、还是国内，取决于我们未来的业务重心和税务筹划，这不正是需要cFo来解决的问题吗？”
“至于备案……”莫测笑了，“林教授，你不会以为，我要做的，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阳光私募吧？”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惊天秘密。
“我要做的，是规则的制定者，不是规则的追随者。在我的帝国里，我就是最大的规则。而你，将是替我书写规则的那个人。”
“……”
林清浅的瞳孔里，终于倒映出了一丝莫测看不懂的情绪。
她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莫测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财报公布的股民，心脏随着想象中的K线图上蹿下跳。
“你的逻辑很自洽。”
林清浅终于给出了评价，语气里听不出是褒是贬：“但是，莫测同学，画饼，是创业者的必备技能，不是说服我的理由。我凭什么相信，你的饼，不是用空气画的？”
莫测的嘴角勾起，正要继续他的宏大叙事。
“所以，这不是一份口头合同，”林清浅截断了他的话，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丝冷光，“这是一场对赌。”
莫测一愣。
我焯，抢我台词？还给我升级了？
“你帮我解决孙宏伟的麻烦。作为回报，我会在一周内，为你设计一套最基础的私人投资公司法律架构模型，包括风险隔离、资金路径和税务规划的初步方案。”
“但，这只是模型。一场咨询服务的费用。”
“想要我真正成为你的‘首席财务官’，你的‘诡神资本’，必须在今年年底之前，也就是两个月内，实盘账户净资产，达到一千万。”
一千万。
从现在不到五十万的本金，在两个月内，翻二十倍。
一个在任何职业投资人看来，都纯属天方谭的目标。
莫测心里，却只剩下了两个字。
妙啊！
这女人，够狠，也够专业。
她没有被自己的宏大叙事冲昏头脑，而是迅速将一个虚无缥缈的“万亿帝国”，量化成了一个具体、可执行、且极具挑战性的KpI。
她没拒绝画饼，她只是要求，这饼必须能兑现。
这哪里是灭绝师太，这分明是顶级Vc的投资总监啊！还是不给钱只给期权的那种！
“成交。”莫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出了手。
林清浅看着他伸出的手，迟疑了半秒，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
触感冰凉，柔软。
一触即分。
“合作愉快，林…财务官。”莫测收回手，称呼已经改了。
林清浅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周五，下午四点半，来我办公室。我开车。”
莫测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又被叫住。
“等一下。”
他回过头，就看到林清浅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上，停留了两秒。
“你没有一套正装吗？”
“啊？”莫测愣住了。
“那种场合，你穿成这样，不等你开口，就会被保安当成送外卖的架出去。”林清浅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手雷，也得有能被带进场的包装。”
莫测的眼角抽了抽。
淦！杀人诛心啊，林教授！要不要这么直接！
他刚想说自己可以去海澜之家紧急采购一套“男人的衣柜”，林清浅已经再次开口。
“周四下午，你没课。四点，学校对面的金鹰百货，男装区，我等你。”
“我……”莫测感觉自己的cpU又一次宕机了。
这剧情走向，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我把你当未来cFo，你却只想给我买衣服？
“林教授，”他试探着开口，“饭局是公事，买衣服是私事。这不符合我们之间的交易条款。再说，我自己的衣服，自己……”
“买衣服也是公事。”林清浅打断他，“这笔费用，我会从你未来公司的行政开支里预扣。就当你向我这个未来的cFo，申请的第一笔预算。”
“……”
莫测彻底没话说了。
这逻辑，无懈可击。
他感觉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个女人，不仅想当他的cFo，还想顺便把cEo和hR的活儿一起干了。
他转身就走。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连下周的饭钱都得打报告申请。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收到，林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