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起闯江湖,干的净是些顺手牵羊、鸡鸣狗盗的事,混得比叫花子还寒酸。”
“哪天能喝上一口酒、吃上一口肉,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比过年还热闹。”
“不过在这段苦日子里,温桦也没忘了他那个江湖梦。
只要瞅见有人设擂比武,他就按捺不住要上去比划比划。”
“人家那可是真有本事,而温桦呢?手里就一破木剑,压根儿没练过啥真功夫。”
“好几次都是昂着头上去,吐着血飞回来,那惨样儿别提了。”
“幸好温桦命硬,每次被打得半死不活,没多久又能活蹦乱跳,继续往擂台上冲,跟不要命似的。”
“这会儿,正在酒馆里啃肉喝酒的世子就在琢磨。”
“也不知温桦现在咋样了,凑够买剑的钱没,有没有遇上让他动心的侠女。”
众人听着陆寒讲温桦的旧事,脸上原本的笑意慢慢散了,换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喜欢听《雪中》的人,谁心里没个江湖梦?
年轻时候,谁不盼着自己能成个绝顶剑客,快意恩仇,仗剑天涯?
可现实这把刀,斩断了多少人的梦。
如今能在为糊口奔波的日子里,抽空听听《雪中》,慰藉一下内心对江湖的幻想,已经是难得的快活。
至于闯荡江湖的事,大概只能留着来世再圆梦了。
“陆先生,以您的本事,大可以去江湖上闯一闯,为啥偏偏窝在七侠镇当个说书人呢?”
人群中忽然有人忍不住问。
大家也都把头转向陆寒,等着听他怎么说。
陆寒被众人目光盯着,却只是轻轻一笑,道:“仗剑天涯嘛,我也想过,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时,上官海棠忽然上前一步,朝陆寒抱拳行礼。
“久仰陆先生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陆寒扫了她一眼,心里已有数——这人是个女扮男装的好手。
“不知这位……少爷怎么称呼?”
上官海棠轻笑:“在下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上官海棠。”
陆寒听她自报家门,眼神顿时变得意味深长。
她既然出现在这儿,说明护龙山庄已经盯上他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
陆寒装作不知底细,笑眯眯地说道:“上官兄千里迢迢来七侠镇,不会只是为听书来的吧。”
上官海棠轻轻一笑,道:“在下此番前来,一是听书,二嘛,是想请陆先生以‘天下第一说书人’的身份,加入天下第一庄。”
……
“天下第一说书人?”
陆寒听了这话,神色一愣,嘴角微微抽了抽。
他还以为是要请他当黄字第一号密探呢。
“抱歉,我在七侠镇住得习惯了,没打算去天下第一庄。”
陆寒婉拒得干脆利落,他对进庄子没半点兴趣。
上官海棠也未显失望,依旧笑盈盈道:“不知陆兄可愿赏脸,与在下共饮一杯?”
陆寒想了想,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
等今日《雪中》讲完,陆寒便与上官海棠一同来到酒楼,点了一桌热腾腾的酒菜。
“上官兄远道而来听书,我这个本地人,理应敬你一杯。”
陆寒亲自斟酒,举杯示意。
“陆兄太客气了。”
上官海棠也不再称呼“陆先生”,而是亲切地改口为“陆兄”。
两人边吃边聊,天南地北地说着江湖轶事、风土人情,倒也其乐融融。
陆寒活过两世,见识不凡,每每说话都能直击要害,让上官海棠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陆兄,”上官海棠放下筷子,忽然问了个特别的问题,“我听说你和剑神西门吹雪定了一年后在紫禁之巅一战。
当时做这决定,你有没有想过朝廷那边会怎么想?”
这话来得突然,陆寒微微一怔。
说实在的,他当初下战书时还真没顾及朝廷的脸面。
上官海棠见他神色微变,便轻声道:“陆兄,有个人你得提防着点。”
陆寒回过神来,语气古怪地说道:“曹正淳?”
上官海棠愣了愣,满脸惊讶:“陆兄怎会想到他?”
陆寒笑了笑,慢悠悠地说道:“世人皆知,东厂是朝堂与江湖之间的桥梁。
我与西门吹雪约战紫禁之巅,那可是天子脚下的地方,等于是往朝廷脸上甩了一巴掌。
东厂要是不插手,那才叫怪事。
而曹正淳身为东厂督主,岂不是我最该小心的人物?”
上官海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郑重:“陆兄果然不凡。
不过东厂势力庞大,又有皇权撑腰,你一个人恐怕难以招架。”
陆寒点点头,故作轻松地说:“我正打算找个机会和护龙山庄搭上线。
要是能得到他们的庇护,东厂也就不足为惧了。”
这话一出,上官海棠怔住了。
这本是她打算要说的,却被陆寒抢先一步说了出来,她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陆寒看她发愣,嘴角微扬:“怎么?我抢了你的话,你反倒没词了?”
面对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陆寒,上官海棠终于明白,自己身份怕是已经藏不住了。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她神色一冷。
“不错。”陆寒轻轻点头,“我还知道,你是个女儿身。”
这下,上官海棠是真的惊了。
要知道,连段天涯和归海一刀这两个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到现在都没察觉她的女儿身,陆寒却随口道破!
陆寒看着她震惊的模样,又替她斟了一杯酒,淡淡一笑:“上官姑娘的易容术的确不凡,但有些事情,不是靠易容能遮掩得住的。”
说着,他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上官海棠胸前。
上官海棠顿时脸颊绯红,慌忙抬手捂住胸口,咬牙低斥:“无耻!”
陆寒苦笑:“识破你身份前随便看,没人管;这会儿知道你是女的,多瞧一眼就成了无耻之徒,这道理可真讲不通。”
片刻后,上官海棠镇定下来,抿了抿唇,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陆寒沉吟片刻,答道:“知道的不少,但有些话,就算我说了你也未必信。”
“那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她满脸疑惑。
“这是个秘密。”陆寒轻笑,不作多言。
上官海棠目光微凝,缓缓开口:“你背后,一定有庞大的势力支撑吧。”
其实早前看过关于陆寒的情报之后,她就有这种猜测。
若无靠山,他怎能知晓诸朝江湖之事?又怎会识破自己的身份?
陆寒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这么想。”
上官海棠听罢,越发好奇陆寒背后的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她也清楚,问了也白问。
……
与此同时,在酒楼外约三十丈远的一处屋顶上。
黑衣人皮啸天手持单筒望远镜,目光冷冽地盯着酒楼二楼窗边的陆寒与上官海棠。
“传令下去,黑衣箭队立即散开,包围酒楼,我要他插翅难飞!”
随着他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多时的数十名黑衣箭队成员迅速分散开来,将整座酒楼围得水泄不通。
……
不知为何,陆寒心头突然浮现出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扭头朝酒楼外头望去,略一扫视,便察觉到几分异样。
屋顶之上,此时隐伏着数十名身披黑袍、手执长弓、背挂箭囊的神秘人,正悄然移动!
“走!”
几乎是本能反应,陆寒猛然起身,准备撤离!
嗖!
就在此时,远处猛然掠来数十支漆黑箭矢,宛如暴雨倾泻,从四面八方齐射而来,直取陆寒命门!
铿!
陆寒毫不迟疑地拔刀迎击,挥动过河卒,刀影如墙,将那漫天箭雨尽数挡下!
“锁天箭阵!是皮啸天干的!”
上官海棠一见这等箭法,立刻便猜到了来者身份!
她抬眼望去,果然在屋脊之上,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皮啸天!
就在此刻,七侠镇上空猛然炸开一朵烟火,黑衣箭队一见信号,纷纷出手,眨眼之间,便对着酒楼射出上百支箭矢!
……
“坐忘无我!”
眼看箭如雨下,陆寒心下一沉,立刻施展坐忘无我,同时挥刀成风,以霜风护体,抵挡箭矢!
上官海棠见状,也拔出佩剑,与陆寒并肩而战。
但她的长处在于医卜星象与暗器手法,剑术只是泛泛,仓促应战,难免露出破绽!
噗!
一支箭从死角射来,陆寒堪堪避过,箭矢却擦身而过,正中上官海棠小腹!
“唔……”
“箭上有毒!小心!”
上官海棠单膝跪地,强忍剧痛,仍不忘提醒陆寒!
与此同时,黑衣箭队已然射尽手中箭矢。
皮啸天远远望着千疮百孔的酒楼,以及依旧毫发无损的陆寒,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陆寒,果然有些手段,竟能在整支黑衣箭队围攻之下,毫发未伤!”
他低声咬牙,不甘地下令撤退。
黑衣箭队强在远程,近战本就乏力,如今箭已射尽,行踪也暴露,再不走,就等着被陆寒反杀吧!
……
此时,陆寒无暇顾及那些逃走之人。
他蹲下身,查看中箭的上官海棠,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上官海棠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她冲陆寒摇了摇头,似想开口,却猛地一晕,昏死过去。
陆寒见状,立刻将她抱起,一路疾奔,直奔回正在修建的同福客栈,冲进自己房中。
他将上官海棠轻轻放在床上,看着那支插在她腹部的箭,毫不迟疑地伸手拔出!
“啊!”
上官海棠猛然睁眼,痛呼出声。
“别动,我给你疗伤!”
陆寒正要撕开她衣裳处理伤口,却被她一把抓住。
“不……不行……”
上官海棠摇头,紧紧攥住陆寒的手。
“哪来那么多废话!”
陆寒不等她说完,抬手一掌将她震晕。
没了阻碍,他便撕开衣襟,开始处理伤口。
清理完毕后,他又扶起上官海棠,让她背对自己,运起内力逼出体内毒素。
半个时辰过去,毒素终被驱尽。
陆寒将她轻轻放下,看着依旧昏迷的上官海棠,心中怒火翻腾,脸色阴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