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的碎石坡上，林墨正举着相机拍岩羊。镜头里，几只灰色的岩羊在陡峭的石壁上跳跃，蹄子踩在碎石上发出“哗啦”的响，像在跳一支危险的舞蹈。她往后退了半步想调整角度，没注意身后的石块是松动的，整个人突然往坡下滑去。
“小心！”苏晚的喊声刚落，林墨就感觉胳膊被猛地拽住，身体悬在半空中，相机带子勒得脖子生疼。她回头看，苏晚正单膝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死死抠着石缝里的灌木，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抓紧我！”苏晚的声音带着喘息，脚下的碎石还在往下滚。林墨赶紧用另一只手抓住旁边的矮树，两人一上一下地僵持着，像挂在石壁上的两只壁虎。
“先把相机扔上来！”苏晚喊道，她的额角抵在粗糙的岩石上，已经渗出了血珠。
“不扔！”林墨把相机抱得更紧，这是她拍岩羊的唯一机会，她不想放弃。
“别倔！”苏晚突然发力，把林墨往上拽了半米，自己的身体却因为失去平衡，顺着坡滑下去半米，手肘重重地撞在一块尖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晚！”林墨眼睁睁看着她的手肘撞出一片血红，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她不再犹豫，把相机背带往手腕上缠了两圈，腾出双手抓住灌木，配合着苏晚的力气，终于爬回了坡上。
两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林墨的第一反应是检查相机，确认镜头没摔坏后，才猛地想起苏晚的手肘，赶紧扑过去看——她的工装裤袖子已经被血浸透，撕开一看，一道三厘米长的口子翻着皮肉，里面还嵌着几粒细小的碎石。
“都怪我！”林墨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急救包，“我不该后退的，我不该不扔相机的……”
“哭什么。”苏晚按住她发抖的手，声音有点哑，“皮外伤，比上次修发动机时被零件划的口子浅多了。”她想笑，嘴角刚扬起来就疼得皱了皱眉。
林墨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苏晚疼得浑身一颤，却硬是没吭声，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捏得发白。当林墨用镊子夹出嵌在肉里的碎石时，她终于闷哼了一声，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快好了，快好了。”林墨哽咽着说，眼泪滴在苏晚的胳膊上，和血水混在一起。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相机还开着，镜头正对着她们——刚才慌乱中，她居然忘了关机。
她颤抖着拿起相机，回看刚才的画面。前几秒还是岩羊的身影，接着是她滑下去的混乱视角，然后是苏晚拽住她的手臂，镜头晃得厉害，却清晰地拍到了苏晚跪在地上的侧脸，拍到了她额角的血珠，拍到了她拽住自己时用力的眼神，最后定格在她手肘撞向尖石的瞬间，画面因为震动而模糊，却能看到那片迅速晕开的血红。
“删了吧。”苏晚看到了屏幕上的画面，轻声说，“看着吓人。”
林墨却没动。她反复看着那个受伤的瞬间，看着苏晚毫不犹豫伸出的手，看着她撞向尖石时皱紧的眉头，突然觉得这组照片比任何风景照都珍贵。这不是狼狈的记录，是最真实的守护——在她不知道的瞬间，苏晚永远把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哪怕代价是自己受伤。
“不删。”林墨把相机收好，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要留着，提醒自己有多笨，提醒你有多好。”
回去的路上，苏晚的手肘被纱布缠得厚厚的，活动很不方便。林墨抢着背包，抢着开车门，连吃饭都要喂她，被苏晚笑着推开：“我是伤了手肘，不是成了残废。”
“那也不行。”林墨固执地把一块牛肉干塞进她嘴里，“医生说要好好休息。”
晚上整理照片时，林墨把那组镜头里的画面单独建了个文件夹，命名为“守护”。她没有把这些照片放进视频素材，也没有分享给粉丝，只是存在了电脑最深的目录里。这是属于她们的秘密，是苏晚用疼痛教会她的：有些瞬间，比风景更值得珍藏；有些人，比镜头更值得守护。
几天后，苏晚的手肘开始结痂，林墨却还是每天盯着她的伤口看，生怕发炎。“真没事了。”苏晚举着胳膊转了转，“你看，还能拧扳手。”
林墨看着她结痂的伤口，突然说：“以后我拍照片，一定站在平地上，再也不去危险的地方了。”
苏晚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拍风景哪能总在平地？但你记住，不管你站多高，我都在你身后。”
林墨抬头看她，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苏晚的脸上，她的额角还有淡淡的疤痕，却比任何时候都好看。她知道，镜头里的那个受伤瞬间，会永远刻在她心里，不是为了记住疼痛，是为了记住那份毫不犹豫的守护——让她在以后的每一次按下快门时，都能想起，身后永远有个人，把她看得比自己还重要。
后来，那组照片一直躺在林墨的电脑里，从未示人。但她每次举起相机时，都会下意识地检查脚下的路，会回头看看苏晚的位置，因为她明白：最好的照片，从来不是拍到了多少风景，是知道镜头外，有人在为你兜底，让你可以安心地，把这个世界的美好，都收进画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