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深处的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林墨被帐篷外的“哗啦啦”声惊醒时，摸到身下的防潮垫已经湿了大半。她猛地坐起来，借着闪电的光看到帐篷门被风吹开了，浑浊的泥水正顺着门缝往里灌，像条不安分的蛇。
“苏晚！快起来！”林墨推了推身边的人，声音被雨声劈得七零八落。苏晚一骨碌爬起来，抓起手电筒往外照，光柱里能看到她们放在帐篷外的装备箱正在水里漂，眼看就要被冲进旁边的山沟。
“拿绳子！”苏晚扯掉睡袋，赤着脚就往外冲，雨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脚踝。林墨赶紧摸出备用绳，跟着冲进雨里，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疼得像小石子砸。
装备箱是苏晚亲手焊的铁皮箱，装着她们的相机镜头、备用电池、急救包，还有攒了半年的修车零件。此刻它像艘失控的小船，在浑浊的水流里打着转，箱盖被冲开了条缝，里面的东西正往外掉。
“抓住了！”苏晚扑过去抱住箱子，却被水流带着往前滑了半步，膝盖磕在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墨赶紧把绳子扔过去，两人合力把箱子往地势高的地方拖，每走一步都像在跟洪水拔河。
好不容易把箱子拖到一棵老槐树下绑好，两人都成了落汤鸡。苏晚打开箱盖检查，手电筒的光扫过里面的狼藉：镜头袋不见了，几节备用电池泡在水里，急救包的塑料壳裂了道缝，修车用的套筒扳手少了大半。
“清单……”林墨突然想起什么，在湿透的口袋里摸索，掏出张被水泡得发皱的纸，上面是出发前列的露营装备清单，用圆珠笔写的字迹晕开了大半，只能看清“相机镜头x3”“电池x10”“急救包x1”“扳手x5”。
这是她的习惯，每次出发前都要列清单，苏晚总笑话她“比修车手册还认真”，却会在她忘带东西时，从自己包里翻出来——她记得清单上的每样东西。
“别慌。”苏晚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镇定，“先清点还在的。”她从箱子里掏出还能用的东西：半盒创可贴、一把没被冲走的螺丝刀、三节水泡过的电池、还有林墨的备用存储卡。
林墨蹲在地上，看着那张模糊的清单，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心疼丢了的装备，是想起这半年来攒这些东西的不容易：镜头是她咬牙卖掉旧相机换的，扳手是苏晚跑了三个五金店才找到的合适型号，连急救包里的纱布，都是上次在牧民家讨来的，说比买的结实。
“丢了就丢了。”苏晚把她拉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人没事就好。镜头没了可以再攒，扳手没了可以再买，清单没了……咱们可以再列。”
雨小了些时，她们在附近的山坡上搜寻被冲散的装备。苏晚的膝盖在流血，却坚持要走在前面，说“我脚底板厚，不怕扎”。林墨举着手电筒，光柱扫过泥泞的地面，突然在一丛灌木里看到了熟悉的镜头袋。
“找到了！”她扑过去捡起袋子，打开一看，里面的三个镜头都用防水袋包着，居然完好无损。苏晚凑过来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老天都帮咱们。”
她们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找到了大部分扳手，在水洼里捞起了急救包剩下的药品，甚至连林墨那支爷爷送的画笔，都被一根树枝勾住，静静地躺在草叶上。
回到帐篷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雨停了，山沟里传来潺潺的水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林墨把找回来的装备摊在石头上晾晒，苏晚则在旁边用捡来的树枝生火，火苗舔着湿柴，发出“噼啪”的响。
“你看，”苏晚指着那些湿漉漉的装备，“比清单上的还多了几样——你捡的那枚好看的石头，我找到的半截指南针。”
林墨看着那枚带着水痕的鹅卵石，和那枚掉了指针的旧指南针，突然笑了。她掏出手机，对着晾晒的装备拍了张照，在备忘录里新建了个清单，标题是“暴雨后幸存的宝贝”，一条一条地写：“1. 三个没进水的镜头 2. 四把扳手（丢了一把最小的） 3. 半盒创可贴 4. 爷爷的画笔 5. 带花纹的鹅卵石 6. 半截指南针 7. 没被冲走的我们”。
苏晚凑过来看，在最后一条后面加了个笑脸，然后把手机拿过去，设成了屏保。
后来，那张被水泡烂的清单被林墨夹在了日记本里，旁边贴着暴雨后拍的照片。她在旁边写：“有些东西丢了会心疼，但真正重要的，从来不在清单上。”
粉丝们在视频里看到她们晾晒装备的片段，有人问“丢了那么多东西，难过吗”，林墨笑着回答：“难过，但看到苏晚找到最后一把扳手时的样子，突然觉得，丢了什么都没关系，只要我们还在，清单可以重列，路可以重走。”
苏晚在旁边修相机，闻言抬头笑了，手里的螺丝刀在阳光下闪了闪，像在为这句话盖章。林墨知道，那张冲失的清单教会她：装备会丢，风景会变，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那些被冲走的，总有一天能重新找回来，甚至能找到比原来更珍贵的东西——比如在暴雨里紧握的手，比如劫后余生的庆幸，比如“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