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凡付钱的手顿了顿。
那目光锐利得很，像刀子似的刮在他后背上，但奇怪的是没什么恶意，更多是探究。他面上不动声色，接过摊主递来的破损罗盘，指尖碰到罗盘边缘时，一股极其微弱的灼热感顺着皮肤溜进来——是里面那缕星辰净火对佛力的天然亲近。
“走吧。”他把罗盘顺手塞进随身布包里，对江星云和白玲说。
刚转身，那目光的主人就堵在了面前。
嚯，是个妞儿。
年纪跟江星云差不多，可能稍大一两岁，个头高挑，得有一米七五往上。穿着身藏青色的练功服，料子挺括，衬得肩是肩腰是腰。长发在脑后扎成利落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对英气的眉毛。眼睛很亮，正毫不避讳地盯着觉凡——准确说，是盯着他刚塞进包里的布包。
“有事？”觉凡停下脚步。
江星云往前挪了小半步，几乎和觉凡并肩，眼神带了点打量。白玲则歪了歪头，狐狸眼里闪过好奇。
练功服姑娘抱了抱拳，动作干脆，带着股古武世家特有的范儿：“冒昧了。刚才那罗盘，我看了好几天，正琢磨今天要不要下手，没想到被你抢先了。”
声音爽脆，不扭捏。
觉凡“哦”了一声：“所以？”
“我想问问，能不能转让？”姑娘说得直接，“价钱好商量，我可以出双倍。不瞒你说，我主要是看上那罗盘的材质，像是掺了某种罕见的星陨铁，想拿回去研究研究。”
觉凡心里一动。这姑娘眼力不错，但显然没看出罗盘真正的门道，只以为是材质特殊。他笑了笑：“抱歉，不转。”
姑娘被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倒也没生气，反而上下重新打量了觉凡一遍：“你……是那个在擂台上，一巴掌把龙虎山张玄拍飞的小师父？”
消息传得真快。觉凡点头：“是我。”
“果然。”姑娘眼睛更亮了，之前那点探究变成了明显的兴趣，“我叫穆雨，中州穆家的。刚才看你出手，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张玄那小子看着惨，其实根本没伤根基，醒来还能活蹦乱跳。这份掌控力，年轻一辈里我没见过第二个。”
穆家？觉凡想起陆清雪提过一嘴，中州地界上，古武穆家算是顶尖的家族之一，传承久远，底蕴深厚。没想到在这碰上了，还是位大小姐。
“过奖。”觉凡语气平淡。
“一点不过奖。”穆雨摆摆手，她性格明显外向，目光又转向江星云，“这位是？”
“江星云，我未婚妻。”觉凡介绍。
穆雨冲江星云友善地点点头，又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漂亮得有点不真实的白玲，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但没多问。“江小姐好。小师父怎么称呼？”
“觉凡。”
“觉凡师父。”穆雨念了一遍，笑道，“看来是我眼光不如你。那罗盘在你手里，肯定比在我手里有用。交个朋友如何？”
她伸出手，不是抱拳，是现代人的握手礼，混合着古武世家的爽利和现代女性的落落大方。
觉凡伸手和她握了握。穆雨的手掌不像一般女孩柔软，指腹和虎口有层薄茧，是常年练功留下的。一触即分。
“我们穆家在中州还算有些势力，”穆雨接着说，语气坦然，“觉凡师父既然是玄门特邀，想来也是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个人，就爱交有本事的朋友。”
这话说得漂亮，既示了好，又不让人反感。觉凡能感觉到她的诚意，至少目前没什么歪心思。
“那就先谢过了。”觉凡点头。
“客气。”穆雨也很识趣，知道刚认识不宜多说，掏出手机，“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回头若有什么交流活动，或者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也好互通有无。”
加了微信，穆雨又聊了几句法会上的见闻，她对各派年轻弟子的点评犀利又到位，看得出见识很广。聊了大概五六分钟，她才告辞离开，背影挺拔，马尾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这穆家大小姐，人还不错。”江星云看着穆雨走远，轻声说。
“嗯，性子直，不绕弯子。”觉凡把手机收起来。能感觉到江星云刚才那点细微的警惕放松了下去，他心底有点好笑，伸手自然地揽了下她的肩。
江星云耳根微红，却没躲。
白玲在一旁眨了眨眼，假装看旁边摊位上的玉符。
三人继续逛交易区。觉凡心情不错，捡漏了星辰净火，还意外结识了穆家的人，算是个不错的开门红。他正盘算着怎么把那缕火种引导出来炼化，忽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挤过去一看，是个卖药材的摊位。摊主是个干瘦老头，正满脸通红地跟一个穿着讲究的中年人争辩。地上摔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一株通体紫金色、形状像小伞的灵芝滚了出来，灵芝表面隐隐有层流动的光泽，但此刻那光泽正在迅速暗淡。
“我的紫髓灵芝！三百年的火候啊！你、你把它灵气碰散了！”干瘦老头捶胸顿足。
中年人脸色也不好看：“我怎么知道你这盒子不能随便开？你说让我验货，我打开看看怎么了？谁家灵药开个盒子就散灵的？”
周围人指指点点。觉凡目光落在那株紫髓灵芝上，眉头微皱。灵芝本身没问题，确实是好东西，但此刻内部的灵气正不可逆转地外泄，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抽走了。不是盒子的问题。
他抬头，不经意间瞥见人群外，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悄悄后退，转身消失在拐角。那人手里，似乎捏着个不起眼的小黑牌子。
而更让觉凡心头一跳的是，在那男人消失的瞬间，他怀里刚得来的破损罗盘，竟然轻微地发热了一下，里面那缕星辰净火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厌恶感？
与此同时，穆雨刚走出交易区没多远，手机就响了。她接起来，听了几句，英气的眉毛立刻拧紧：“什么？又出事了？这次是哪里？……好，我马上回去！”
她挂掉电话，脸色凝重，快步朝外走去，嘴里低声骂了句：“真他妈邪门了！”
交易区这边，觉凡收回目光，看了看地上迅速枯萎的紫髓灵芝，又想起穆雨刚才爽朗的笑容和那句“有事尽管开口”。
他总觉得，穆家这位大小姐遇到的麻烦，恐怕不会小。而那匆匆离去的灰夹克男人，还有怀里罗盘异常的感应，似乎都在指向某种隐藏在中州繁华下的暗流。
这潭水，看来比法会表面上的热闹，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