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像是有人拿了一块粗糙的礁石，在每个人的神魂上狠狠地来回摩擦。
那冰冷、干涩的意念，带着万古不变的排斥与杀意，直接凿进了脑子里。
这话说得真硬，硬得像这北境的万年玄冰。
风辞酒脸上的嬉皮笑脸头一回有点挂不住，他拿酒葫芦挡在嘴边，压低了声音，用气音对林碧痕说：“大当家的，这地方的‘迎宾’可不怎么热情啊，上来就要把咱们扬了，差评，必须差评！”
“哼。”
燕如玉扛着枪，往前迈了半步，脚下的灰色尘埃被她战靴上的煞气激得微微浮动。
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一挑，满是桀骜不驯的火气，“跟一帮子死鱼脸废什么话？骨头架子都这么硬，正好给老娘的枪开开刃！”
“归墟，不是你们的游乐场。”
“滚，或者死。”
“嘿，你这鱼……”风辞酒的笑脸彻底僵住了。
“跟他废什么话！”燕如玉的耐心彻底告罄，她低吼一声，身上的战甲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血色煞气冲天而起，“老娘今天还就非要进去看看了！”
她身形一晃，绕过陆雪琪，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直刺那鲛人守卫的咽喉！
这一枪，快、准、狠，蕴含着修罗道以战养战的无上杀意！
然而，那鲛人守卫面对这雷霆一击，只是缓缓抬起了手中的三叉戟。
“叮——！”
一声刺耳到极致的金铁交鸣声炸开。
燕如玉志在必得的一枪，竟被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三叉戟稳稳地挡了下来。
一股阴冷、粘稠，如同深海暗流般的力量顺着枪身反卷而来，震得她虎口一阵发麻，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这下，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燕如玉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那是能硬撼天道爪牙的存在。
可眼前这个守门的小兵，居然能正面接下她一枪？
“不知死活的陆上人。”
鲛人守卫的意念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轻蔑的情绪。
它猛地将三叉叉戟一顿，戟尾敲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同时，它身后的另一名守卫，从腰间解下了一个海螺。
那海螺通体苍白，表面布满了诡异的螺旋花纹，像是一只放大了无数倍的骨螺。
“呜——呜——呜——”
鲛人守卫将骨螺凑到嘴边，吹响了它。
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在这死寂的“海底”世界里回荡开来。
那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脚下的灰色尘埃开始震动，远处那座由无数兽骨搭建的巨城，穹顶之上，一双双幽蓝色的光点，如同鬼火般，次第亮起。
紧接着，从城市那巨大的胸腔骨城门中，从那些肋骨构成的建筑阴影里，一道道沉默的身影涌了出来。
越来越多，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他们都手持三叉戟，身披珊瑚铠甲，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声响，像是一支从地狱深渊里爬出来的死亡军团，无声地将林碧痕一行人团团包围。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鬼厉的噬魂棍早已握在手中，棍身的黑气与红芒交织闪烁，他像一尊沉默的魔神，护在林碧痕身侧。
苏轻言的羽扇已经停止了摇动，她眉头紧锁，飞快地计算着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脸色越来越沉。
木灵犀更是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凤舞的手臂。
风辞酒灌了一大口酒，酒水顺着嘴角流下都来不及擦，他喃喃自语：“乖乖，这是捅了鲛人窝了……这下麻烦大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包围圈自动分开了一条道路。
一个身影，从骨城的深处，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老者，同样是鲛人，但他的身形比那些战士更加佝偻，皮肤像是干涸了千年的河床，布满了深刻的裂纹。
他手中没有兵器，只拄着一根由整株七彩珊瑚打磨而成的法杖。
法杖的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深蓝色宝珠，宝珠内仿佛有潮汐在起伏，星河流转。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他一出现，周围所有鲛人战士都单膝跪地，将三叉戟的戟尖抵在地面，动作虔诚而狂热。
老者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接落在了队伍最前方的林碧痕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混沌沌的漆黑，仿佛浓缩了整个归墟的死寂与冰冷。
许久，一道比之前那守卫苍老百倍，也威严百倍的意念，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那老鲛人威严百倍的意念，像是一座无形的冰山，从四面八方碾过来，每个字都带着要把人神魂冻结成渣的寒意。
“太阳下的虫子，竟然真的敢踏足神的墓园。”
“说吧，是谁……指引你们来此，窥探不该属于你们的秘密？”
风辞酒刚灌进嘴里的一口酒差点没直接喷出来，他咧着嘴，感觉脑仁都在嗡嗡作响。
这老家伙的“悄悄话”，比一百个壮汉在耳边敲锣还带劲。
“神？又来一个自称神的。”
燕如玉嗤笑一声，枪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血色的煞气像是不服输的野狗，冲着那股威压龇牙咧嘴，“老头儿，你们这儿的神，是不是都死绝了，才让你们在这儿守着一堆破骨头？”
鬼厉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站了半步，将林碧痕和木灵犀她们护得更严实了些。
他周身的黑气翻涌得更加厉害，噬魂棍上血色的红芒一明一暗，像一只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竖瞳。
然而，那鲛人长老仿佛根本没听见燕如玉的挑衅。
他那双浓缩了无尽死寂的漆黑眼眸，缓缓地、缓缓地从林碧痕身上移开，越过所有人，最后……死死地钉在了鬼厉手中的噬魂棍上。
那一瞬间，老鲛人佝偻的身体猛地绷直了！
他手中那根七彩珊瑚杖顶端的深蓝色宝珠，骤然亮起，里面的潮汐仿佛被煮沸了一般疯狂涌动！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混杂着惊骇、暴怒与极致厌恶的意念，如同一场精神风暴，轰然炸开！
“污秽之物！！”
“亵渎！这是对神之安眠最恶毒的亵渎！”
老鲛人的声音不再苍老，而是尖锐得像是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每个人的意识里。
他手中的珊瑚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整座万骨之城都仿佛随之颤抖了一下。
“把那根棍子……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