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头哗哗作响，他的背影在狭窄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
苏念卿想帮忙，被刘嬷嬷拉到里屋：“少奶奶，你去看孩子吧。我看少爷……心里有事。”
是啊，他当然心里有事。
苏念卿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心里乱成一团。
小家伙睡得正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时不时还咂咂嘴。
厨房的水声停了。
陆北辰擦着手走出来，看了眼里屋：“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 苏念卿站起来。
“部队有点事，很快回来。”
陆北辰拿起挂在门后的军帽，戴上，帽檐压得有些低，“你们先睡，不用等我。”
门轻轻关上。
脚步声在楼道里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苏念卿站在原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心里空落落的。
刘嬷嬷抱着洗净的尿布进来，看见她这样，叹了口气：“少奶奶，你跟少爷……吵架了？”
“我不知道算不算吵架。”
苏念卿苦笑，“他没对我说一句重话，就是……不理我。”
刘嬷嬷放下尿布，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少爷那脾气，我从小看到大。”
刘嬷嬷缓缓说，“他要是真发火，会直接说出来。像这样闷着……多半是心里憋着事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顿了顿，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林晓雪那事？”
苏念卿一愣：“林晓雪？她又怎么了？”
刘嬷嬷也愣了：“少奶奶不知道？少爷没跟你说？”
“说什么？” 苏念卿心里一紧。
刘嬷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就前两天，林晓雪和她妈，又找上门来了。这次没来家里，直接堵到少爷学校去了。”
“她们去学校干什么？” 苏念卿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
“说是……不想在纺织厂干了。”
刘嬷嬷压低声音，“林晓雪那双手有些红肿，在少爷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她现在知道错了，知道学习重要了，求少爷帮她想办法，让她也能上个学，读个书。”
苏念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陆北辰答应了？”
“一开始没有。”
刘嬷嬷摇头，“少爷那脾气，哪是她们哭两句就能说动的？可这对母女……真是豁出去了。”
“天天到校门口堵，有时候还偷偷溜进学校找。听说影响很不好，门卫都认识她们了。”
她叹了口气：“后来校领导都听说了，找少爷谈话，说要注意影响。少爷这才……松了口。”
“松口了？”
苏念卿的心沉了下去，“他打算怎么帮她们？”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刘嬷嬷说，“就听少爷打电话时提了一句，说想办法给林晓雪安排个大学的名额。但这事……不好办。现在想读书的人那么多，名额金贵着呢。”
苏念卿呆呆地坐着，脑子里嗡嗡作响。
“少奶奶，你也别怪少爷。”
刘嬷嬷看出她的心思，劝道，“少爷也是没办法。那对母女摆明了要赖上他，闹得他学校单位都不得安宁。少爷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最怕这些影响……”
“我知道。” 苏念卿打断她，声音很轻，“我只是……没想到。”
刘嬷嬷起身去关窗，回头看见苏念卿还坐在床边发呆，轻轻叹了口气：“少奶奶，早点睡吧。少爷那边……他做事有分寸。”
相对于苏念卿那边的压抑沉闷，城西杨柳巷那间四十平米的旧屋里，这几日的氛围可算得上是“喜气洋洋”。
林晓雪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边，手里捏着那张盖着红章的入学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通知书上“省师范大学”几个铅印字，在她眼里比什么都金贵。
“妈，你看，”
她把通知书递到正在对镜梳妆的许文慧面前，“跟苏念卿一个学校。虽然是兽医专业，但毕业证是一样的。”
许文慧对着那面缺了角的镜子，小心翼翼地在脸颊上扑着新买的珍珠粉——这是友谊商店才有的稀罕货，一小盒要五块钱。
她斜眼瞥了瞥女儿手里的通知书，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就说吧，陆北辰那人吃软不吃硬。咱们缠得紧了，他怕影响不好，自然会松口。”
“就是！”
林晓雪把通知书宝贝似的贴在胸口，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你瞧他当初对咱们那个态度，冷冰冰的，好像多不待见似的。结果呢？工作给安排了，现在连上学的事都帮着办了。”
“妈，你说他是不是心里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咱们？”
许文慧对着缺角的镜子，仔细涂着新买的口红。
正红色在唇上晕开，衬得她肤色更白。
听到这话，她手上动作顿了顿，从镜子里瞥了女儿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傻丫头，”
她转过身，仔细端详着女儿年轻娇嫩的脸，“男人帮女人办事，未必就是心里有你。但既然他肯帮，就说明咱们有可图之处。”
“你要是真想要陆北辰，就拿出点手段来。他现在是有儿子了，但那又怎样？”
许文慧走近女儿，压低声音：“只要你能把苏念卿挤走，后面再给陆北辰生个儿子，那苏念卿生的那个，算什么？”
“男人啊，最看重的是眼前人。等你在陆北辰身边站稳了，吹吹枕边风，他自然会把心思放在你和你生的孩子身上。”
林晓雪听得眼睛发亮，但随即又犹豫了：“可是妈，陆北辰对苏念卿那么好，怎么可能……”
“好？”
许文慧冷笑一声，“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当年你爸对我不也好？结果呢？”
她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灰扑扑的巷子，声音里突然带上了深深的悔恨。
“妈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给你爸生个儿子。那时候年轻，怕身材走样，怕疼……总想着还早，还早。结果呢？”
“要是当初我生了儿子，林振邦敢这么对我？敢把叶清音那个小贱人带回家？”
“说到底，男人还是要靠儿子拴住。女儿再好，终究是别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