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在外地公干，两个儿子也都在外地工作，一个女儿嫁到了南方，家里就一个老保姆。
老头爱听戏，每周三下午会去工人文化宫听京剧；爱吃甜食，办公室抽屉里常备着上海的大白兔奶糖；还爱打太极拳，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在厂区后面的小公园里晨练……
这天下午，许文慧“恰好”也去了工人文化宫，“恰好”坐在了周厂长后排。
散场时，“恰好”和周厂长一起出门，“恰好”聊起了刚才那出《霸王别姬》。
“许同志也懂京剧？”
周厂长有些惊讶地看着身边这个风韵犹存的女工。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列宁装，头发梳得整齐，脸上薄施脂粉，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略懂一点。”
许文慧笑得温婉，“我父亲以前是京剧票友，从小跟着听，耳濡目染的。周厂长喜欢裘盛戎的戏？刚才那段‘力拔山兮气盖世’，真是唱得太好了……”
她说话时声音柔和，眼神专注，既不过分热情，又不显冷淡。
周厂长被她勾起了谈兴，两人站在文化宫门口聊了足足二十分钟。
第二天早上六点，许文慧晨跑经过小公园，“偶遇”正在打太极拳的周厂长。
她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等周厂长一套拳打完，才上前打招呼：“周厂长早，您这太极拳打得真标准。”
“许同志也起这么早？” 周厂长擦了擦额头的汗。
“习惯了，以前在乡下时天天早起。”
许文慧递过去一条干净的手帕，角落还绣了朵小小的梅花，“您擦擦汗。”
周厂长愣了一下，接过来：“谢谢。”
“应该的。”
“我看您打得这么好，也想学学。不知道能不能……跟着您学几招？”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六点，两人在小公园碰面，一个教，一个学。
许文慧学得认真，又懂得适时夸赞，哄得老头很是受用。
从那天起，周厂长的吉普车“顺路”送许文慧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
车上，两人聊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许文慧很懂得把握分寸，从不过问周厂长的家事，只是偶尔提起自己“一个人拉扯女儿不容易”，又很快转开话题，说些厂里的趣事，或者请教些工作上的问题。
她的眼神总是清澈坦荡，可眼波流转间，又藏着只有成年人才懂的暧昧。
周厂长这种在权力场中多年的老男人，自然读得懂这些信号。
起初他只是享受着这种被仰慕、被需要的感觉——毕竟身边那个张秘书太过直白露骨，反倒少了些趣味。
许文慧不同，她身上有种经历过世事却依然保持体面的韵味，谈吐也得体，不像普通女工那样粗俗。
这天许文慧和周厂长照例去文化宫听戏。
散场时，天阴沉得厉害，乌云压得很低。
“要下雨了。” 周厂长抬头看了看天，“许同志带伞了吗？”
“早上出门时天还好好的，就没带。” 许文慧有些懊恼地说。
周厂长看了看表：“我回厂里还有些文件要处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厂里坐坐，等雨停了再走？”
这话说得自然，但许文慧心里清楚，这是试探。
她稍作犹豫，便点点头：“那就麻烦厂长了。”
两人坐着吉普车回到棉织厂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砸下来。
办公楼里静悄悄的，工人们早就下班了，只有值班室亮着灯。
“坐。” 周厂长脱下外套挂好，走到窗边看了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许文慧在沙发上坐下，姿态端庄。
周厂长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玻璃杯，又拿出一瓶红酒——标签是外文的，一看就是进口货。
“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 周厂长倒了两杯，递一杯给许文慧，“尝尝？”
许文慧接过酒杯，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周厂长的手。
她垂下眼帘，轻轻晃了晃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挂出优雅的弧线。
“厂长……” 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周厂长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我……” 许文慧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脆弱，“有时候觉得，日子过得真没意思。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对着四面墙。晓雪大了，有自己的事，我一个人……”
她没说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被呛得轻咳起来，脸上泛起红晕。
周厂长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慢慢喝着自己那杯酒。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远处的雷声隆隆滚过，闪电偶尔划亮夜空。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瓶红酒渐渐见底。
许文慧觉得脸上发烫，心跳也有些快。
她看着对面这个六十多岁的男人——他确实很老，头发花白，脸上有深深的皱纹，但那股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还有出手的阔绰，都让她心动。
更重要的是，她能感觉到周厂长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
那不是一个领导看下属的眼神，而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可是……他为什么还不动作？
许文慧心里有些急了。
她知道这种机会不是天天都有，错过了这次，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那个张秘书虎视眈眈，万一……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
办公室里的灯闪了闪，忽然灭了。
“停电了。” 周厂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许文慧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借着窗外偶尔的闪电，能看见周厂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
“应该是雷击了变压器。” 周厂长说，“我给值班室打个电话，让司机……”
“厂长。” 许文慧忽然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周厂长转过身。
许文慧站起身，借着又一次闪电的光亮，她看见周厂长站在窗前的身影。
她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很轻。
闪电再次亮起时，她已经站在周厂长面前。
“文慧……” 周厂长的声音有些哑。
许文慧没说话。
她伸出手，轻轻搭在周厂长的胳膊上。
然后，在又一次雷声滚过时，她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