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还没散尽,梁红抬手拨开额前被坑道里的阴风打湿的碎发,率先踏出了那道刻满斑驳符文的石门。
身后,刘胖子喘着粗气,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齐小乐的胳膊,他那身原本还算挺括的外套此刻沾满了尘土,裤脚还挂着几块从坑道岩壁上蹭下来的苔藓,活像刚从泥地里滚了一圈。
齐小乐则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锨,少年的脸色虽依旧有些苍白,但眼底的惶恐已被劫后余生的安稳取代。
坑道外是一片晨雾未散的乱葬岗,枯黄的野草在风里打着旋,远处的天际刚泛起一点鱼肚白,把天地间的轮廓晕染得有些模糊。
崔通海老人就站在乱葬岗边缘的老槐树下,手里的黄铜拐杖戳在泥地里,杖头的铜环随着晨风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
老人的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依旧清明,他望着三人从坑道中走出,浑浊的眼珠里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老先生,这次的事,多亏了你。”
梁红走上前,对着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若不是崔通海路过,用唤魂铃镇住了僵尸骨架,以后的事会怎么样还很难说。
刘胖子也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跟着拱了拱手:“崔老爷子,您这本事,真是让俺开了眼!往后您要是路过平顶山,俺指定请您喝最好的宝丰名酒!”
“诸位小友客气了!”
…崔通海抱拳!
崔通海看了看众人,又对着梁红和刘胖子摆了摆手,他的声音像老树皮摩挲般沙哑,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沉稳。
“举手之劳罢了,你们能平安出来,也算幸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梁红腰间系着的那枚七星法剑坠上,又补了句,“这世间的邪祟,多因执念而起,往后行路,莫忘本心。”
梁红心头一凛,知道老人是在提点自己,连忙点头应下:“晚辈记下了。”
崔通海没再多言,只是拄着拐杖转过身,朝着晨雾更深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那片白茫茫的雾气里,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拐杖点地声,和一句随风飘来的嘱咐:“切记!切记……”
雾气彻底吞没老人身影时,刘胖子才挠了挠头,嘟囔道:“这老爷子,还挺神秘。”
梁红没接话,只是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怔了片刻,才回身拍了拍齐小乐的肩膀:“走吧,回你家。”
三人一路兜兜转转,从乱葬岗绕回王营村时,已近晌午。
村子里炊烟袅袅,土路上有扛着锄头的村民路过,见了齐小乐,都笑着打了声招呼,没人知道这少年和他身边的两个外乡人,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
齐小乐的家在村子东头,是一座带着小院子的大庭房,院子里的老枣树叶子落了大半,枝桠光秃秃地伸向天空。
刚推开院门,就见齐知恩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马扎上晒太阳,小姑娘原本蜡黄的脸色此刻已泛起了血色,精神头也好了不少,见到三人回来,一蹦一跳的走了过来。
几人正围坐在院子里说话,梁红忽然觉得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手机在坑道里没了信号,回村后才重新连上了村里的基站。
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刘婶的来电。
梁红按下接听键,笑着开口:“喂!刘婶,你好啊。”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刘婶爽朗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小梁医生!你啥时候回柘城啊!这几天你不在,有好几个人都找你看病呢!有个老大娘,他那老寒腿犯了,指名道姓要找你扎针;还有个小娃子,积食积得厉害,他爹妈抱着娃子在诊所门口蹲了两回了!”
梁红握着手机,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他放缓了语气:“嗯…谢谢刘婶,麻烦你了。”
“这有啥麻烦的!”
刘婶的声音更响亮了,“就是大家伙儿都惦记着你,你要是能早点回就好了!”
梁红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齐知恩和齐小乐,又扫了眼正在啃苹果的刘胖子,轻声回道:“老家平顶山这里的事也就刚忙完,这两天就回柘城,回去了我先去诊所看看。”
挂了电话,梁红把刘婶的话跟两人说了一遍,刘胖子立刻抹了抹嘴,站起身:“那正好!俺也想回柘城喝碗胡辣汤了,这山里的粗粮虽然养人,可没肉味儿啊!”
齐小乐也连忙道:“梁医生,这么快就走啊!”
齐知恩跟着点头:“是啊,梁医生,回来一次不容易,不在老家多待几天。”
梁红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散了大半。
望着院外湛蓝的天,忽然觉得,不管是石室里的诡谲,还是生活里的琐碎,只要身边有这些热乎的人,前路就总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