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之心核心的星图在震颤。
林溯悬浮在由记忆晶体构筑的观星台上,胸口金紫螺旋的星图印记正发出低频嗡鸣。那颗新孕育的“第三颗种子”在螺旋中心缓缓旋转,像一颗被包裹在星云里的胚胎,每一次搏动都牵动着整个星海的引力场——此刻,遗忘之都方向的星域正出现诡异的漩涡,无数星辰被无形之力拉扯,形成直径达三千光年的“引力空洞”,连光都无法逃逸。
“主人,它在‘呼吸’。”星瞳的意念从星图中传来,那颗属于星瞳本源的星辰正与第三颗种子同步闪烁,“每呼吸一次,遗忘之都的坐标就更清晰一分……它在召唤你。”
林溯抬手触碰星图。指尖刚触及第三颗种子,一段陌生记忆便如电流般窜入脑海:
——冰冷的石质殿堂,穹顶刻满旋转的星轨,中央悬浮着一块残缺的石碑,碑上用古神语刻着:“遗忘非终点,乃起源之镜。”
——一个女人的背影,长发如星河垂落,她转身时,左眼角有颗与林溯一模一样的泪痣,手中捧着一个襁褓,襁褓里传来婴儿啼哭,哭声中夹杂着与第三颗种子共鸣的韵律。
——女人的嘴唇翕动,无声地说出一个名字:“溯……”
记忆戛然而止。林溯猛地抽回手,星图印记因能量紊乱迸溅出几缕紫光。他看向观测台的实时监控——星海边缘,那个引力漩涡正不断扩大,漩涡中心,一座被遗忘之城轮廓若隐若现,城墙上爬满与腐化紫纹相似的藤蔓,却在月光下泛着青铜色的冷光。
“遗忘之都……”林溯喃喃,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种子的闸门。百年前小雅在孤儿院说过的话、墨渊日志里“地图藏在守界者血脉中”的批注、还有他自己梦中反复出现的青铜城门……所有碎片在这一刻串联成线。
“林溯!”苏清月的声音从通讯器炸响,带着罕见的慌乱,“你在哪?星海监测站刚发来警报——遗忘之都方向的引力漩涡引发了‘时空褶皱’,三个边缘星域被卷入折叠空间,正在坍缩!”
全息屏上弹出琉璃的影像。她站在星冕遗迹的观测塔顶,手中星图因能量干扰不断闪烁:“更严重的是第三颗种子!墨渊日志最后一页的残片我破译了——‘第三颗种,身世之种,藏于遗忘之都起源镜,照见守界者血脉之始,亦照见腐化之母诞生之因’!”
影像突然卡顿,雷昊的粗豪嗓门挤了进来:“林溯小子!老子在黑石星截获双蛇会的密信!他们不光没死透,还跟一群穿星冕铠甲的家伙联手了!信上说……‘夺取第三颗种,重塑守界者血脉,让遗忘之都成为新神庭’!”
林溯的星图印记骤然发烫。第三颗种子的悸动、遗忘之都的召唤、双蛇会与星冕遗民的联手、时空褶皱的坍缩……所有线索像漩涡般将他卷入一个更庞大的谜团:他的身世、守界者的起源、腐化之母的诞生,乃至整个星海文明的“遗忘”真相,都藏在那个即将被引力漩涡吞噬的古城里。
三百年前,墨渊在《与遗忘之母的千年契约》中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遗忘之都并非腐化之母的巢穴,而是“宇宙记忆的起源之地”。
据星冕文明残存史料记载,宇宙诞生初期,没有星海,没有生命,只有一片混沌的“记忆原浆”。某一天,原浆中诞生了两个意识体——一个是“守护者”(象征秩序与创造),另一个是“遗忘者”(象征混沌与消解)。两者本应共生,却因对“记忆存续方式”的分歧爆发战争:守护者主张“铭记”,遗忘者主张“轮回”。最终,遗忘者被封印在归墟之眼,其力量碎片化为“腐化之母”,而守护者的残魂则化为“守界者血脉”,代代相传,职责是平衡宇宙记忆的“铭记”与“遗忘”。
遗忘之都,正是守护者与遗忘者最初签订“和平契约”的地方。城中那面“起源镜”,能照见任何接触者的“血脉本源”——对于守界者而言,它会映出与遗忘者力量的“共生契约”;对于腐化之母而言,它会映出其被封印前的“真实身份”。
而林溯体内的第三颗种子,正是墨渊从起源镜中剥离的“契约碎片”。三百年前墨渊与遗忘之母签订假契约时,悄悄将这颗种子藏入林溯血脉,作为“最终和解”的希望——若林溯能在遗忘之都的起源镜前,让第三颗种子与记忆种子、腐化种子融合,便能重现守护者与遗忘者的“共生契约”,彻底终结星海的“遗忘”与“腐化”之争。
但此刻,双蛇会与星冕遗民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追踪林溯百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夺取第三颗种子,用起源镜篡改守界者血脉,让遗忘之都成为他们掌控“宇宙记忆权柄”的神庭。
观测台的警报突然转为刺耳的红色。
“检测到高速舰船接近!”墨心的声音从主控台传来,她苍老的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划出一道轨迹,“来自星冕遗民母星‘辉光城’,旗舰识别码……是三百年前星冕大祭司的座舰‘裁决者号’!”
话音未落,全息屏上已出现舰船的实时影像:一艘长达千米的青铜战舰,船首雕刻着星冕文明的太阳图腾,舰身布满与遗忘之都城墙相似的藤蔓纹路。更诡异的是,战舰的指挥舱内,站着三个人——
为首者是个女人,银发红瞳,身穿绣有双蛇衔尾纹的星冕铠甲。她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紫色晶体的权杖,权杖顶端悬浮着一颗与林溯第三颗种子一模一样的光球。
“林溯·墨渊。”女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摇篮,“我是星冕遗民执政官伊芙琳,奉大祭司遗命,前来‘纠正’守界者血脉的错误。”她抬手,权杖指向观测台,“你体内的第三颗种子,本就属于遗忘之都。今日,物归原主。”
“纠正?”雷昊的怒吼从通讯器炸响,“老子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想抢种子,先问过星岩佣兵团的火箭炮!”
“雷昊,冷静。”苏清月按住他的肩膀,水蓝色灵力在掌心凝成护盾,“伊芙琳是星冕文明最后的‘记忆守护者’,她不是双蛇会的杂鱼。看她的权杖——那颗种子在发光,说明她能操控腐化力量!”
琉璃的影像突然插入:“我分析了‘裁决者号’的能量波动!它的动力核心是‘起源镜碎片’!伊芙琳在用碎片模拟遗忘之都的引力场,一旦成功,整个摇篮都会被卷入她的‘记忆神庭’!”
林溯看向墨心。这位百年间教导他“理性至上”的老人,此刻正紧握记忆晶体手杖,杖尖对准伊芙琳的影像,星辰色的瞳孔中第一次出现了……犹豫。
“前辈,”林溯开口,“你早就知道第三颗种子的来历,对吗?”
墨心的手杖微微颤抖:“我……”
就在这时,星图印记突然传来剧痛!第三颗种子中的记忆碎片再次闪现——那个眼角有泪痣的女人,正抱着襁褓走进遗忘之都的起源镜殿堂。镜中映出的,不是林溯的脸,而是……墨渊的脸!
“师傅?!”林溯震惊地看向墨心。
墨心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手中的手杖“当啷”落地,杖身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藏了百年的记忆晶体——晶体中,一段被加密的影像正在播放:
三百年前,年轻的墨心与墨渊站在起源镜前。墨渊将第三颗种子植入一个女人体内(正是记忆碎片中的泪痣女人),低声说:“姐姐,这是‘双生契约’的最后一步。若我失败,让这孩子继承守界者血脉,用第三颗种照见遗忘者的真面目……她叫林玥。”
林玥?林溯的妹妹?
影像继续播放:泪痣女人抱着婴儿(林溯)走出殿堂,墨心在暗处低语:“你疯了……让一个婴儿承载双生力量,他会比腐化之母更危险!”墨渊转身,眼中是决绝的光:“但他是唯一能同时理解‘铭记’与‘遗忘’的人。姐姐,若有一天他来找你,告诉他……他的身世,藏在遗忘之都的‘镜中镜’里。”
影像戛然而止。
观测台陷入死寂。林溯看着墨心,又看看星图印记中第三颗种子里的泪痣女人——那分明是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母亲”形象,而襁褓中的婴儿,眉眼间竟有墨渊的五官特征。
“所以……”苏清月的声音发颤,“你才是林溯的姑姑?而他……是墨渊和你弟弟墨渊……的儿子?”
“不。”墨心摇头,泪水滑过布满皱纹的脸颊,“林溯是墨渊的弟子,也是……我和他最后的‘赌注’。三百年前,我们发现遗忘者并非邪恶,只是被宇宙原浆的‘孤独’腐蚀。墨渊想用‘双生契约’让守护者与遗忘者和解,而我……我选择了更‘安全’的道路——用记忆净化工程掩盖真相,把他变成工具。”
她看向林溯,眼中是迟来的愧疚:“第三颗种子,是墨渊留给你的‘钥匙’。它不仅能照见你的身世,更能照见……我犯下的错。”
就在这时,伊芙琳的旗舰突然开火!一道紫色光柱穿透星海,直指摇篮核心——目标是林溯胸口的星图印记!
“启动防御矩阵!”林溯厉喝,金紫螺旋的星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在身前凝成一道能量屏障。
紫色光柱与屏障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观测台剧烈震颤,全息屏上的伊芙琳影像扭曲变形,她的笑容却愈发狰狞:“林溯,你以为守住种子就能赢?别忘了,你的血脉里流着墨渊的‘双生诅咒’——当第三颗种与起源镜共鸣,你会同时看见‘守护者’与‘遗忘者’的记忆,而这两种记忆的冲突,会让你……成为新的‘遗忘之主’!”
“双生诅咒?”林溯的星图印记突然剧痛,第三颗种子中的记忆碎片再次闪现:墨渊在起源镜前咳血,他对泪痣女人说:“若溯儿融合三颗种子,他会承受双生记忆的撕裂……这是我的罪,也是宇宙的劫。”
“主人!”星瞳的意念带着哭腔,“起源镜在召唤你!它说……‘镜中镜里有答案’,但进入者会被困在‘记忆回廊’,永远重复最痛苦的时刻!”
雷昊的怒吼从通讯器传来:“管他什么诅咒!老子用岩破炮轰开她的旗舰!”
“不行!”琉璃急道,“‘裁决者号’的动力核心是起源镜碎片,强行摧毁会引发时空坍缩,比引力漩涡更危险!”
苏清月突然指向全息屏:“看!遗忘之都的引力漩涡里……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伊芙琳的旗舰!”
众人定睛望去。漩涡中心,那座青铜古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队身披星图铠甲的骑士策马而出,为首的骑士摘下头盔,露出一张与林溯有七分相似的脸——眼角有泪痣,左胸刻着守界者徽记。
“墨渊?!”林溯失声。
骑士举起手中的剑,剑身刻着与林溯星图相同的金紫螺旋纹路。他对着通讯器(跨越三百年时空)低语,声音与墨渊重叠:
“溯儿,别信伊芙琳,别信墨心……去遗忘之都的‘镜中镜’,那里藏着双生契约的真相。记住,第三颗种不是钥匙,是‘镜子’——照见你自己,才能照见宇宙的答案。”
话音未落,骑士与骑士团突然化作星光,融入引力漩涡。伊芙琳的旗舰被星光击中,舰身裂开一道缝隙,紫色晶体权杖的光芒瞬间黯淡。
“不可能……”伊芙琳的声音带着惊恐,“墨渊的残魂……他竟然还在守护遗忘之都!”
林溯的星图印记突然平静下来。第三颗种子中的记忆碎片不再冲突,反而与金紫螺旋融为一体,形成全新的星图——那是一面破碎的镜子,镜中映出两个身影:守护者与遗忘者并肩而立,身后是初生的星海。
“原来如此。”林溯轻声说,“双生契约的真相,不是压制,是‘看见’——看见守护者的孤独,看见遗忘者的恐惧,然后……接纳。”
他看向观测台外的星海。遗忘之都的引力漩涡仍在扩大,伊芙琳的旗舰正在撤退,而墨心的手杖已重新拾起,杖尖指向漩涡中心。
“我去。”林溯转身,星图印记的光芒笼罩全身,“第三颗种在召唤我,而我的身世、守界者的使命、星海的和平……都在遗忘之都的‘镜中镜’里。”
苏清月抓住他的手:“我跟你去。”
雷昊扛起铁棍:“算我一个!”
琉璃将星冕遗迹的地图塞进他怀里:“起源镜的坐标,我标好了。”
墨心看着他们,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去吧。这次,别让墨渊的赌注……输得太惨。”
林溯点头,踏入传送阵。在光芒吞没他的瞬间,他听见第三颗种子中传来星瞳的意念:“主人,镜中镜里……还有我。”
星海深处,遗忘之都的青铜城门缓缓闭合,门后传来古老的低语:
“归来吧,守界者……你的记忆,从未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