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曼一早被齐修远以“核实黎父旧档案”为由叫去了档案局，陈默便趁机拉着顾婉秋去琉璃厂采买做“双锁乾坤榫”的老紫檀木。秋阳透过胡同的槐树叶洒下，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光影，顾婉秋没穿工坊里的粗布工装，换了件浅蓝布衫，领口别着朵刚摘的淡菊，头发也松松挽了个髻，碎发垂在脸颊边，少了几分干练，多了些江南女子的温婉灵动。
“前儿听老木匠说，这条胡同里藏着家百年木行，专收老料。”顾婉秋走在前面，脚步轻缓，路过一家挂着“聚木堂”牌匾的铺子时，突然停住脚步，指尖轻点门框上的雕花，“你看这‘缠枝莲’榫卯，是晚清的手法吧？比你爹笔记里画的更精致些。”阳光落在她指尖，雕花的阴影映在她手背上，陈默忽然发现，平时在工坊里总攥着刨子、帕子的手，此刻舒展着，指节纤细，透着别样的秀气。
木行老板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听说他们要老紫檀，引着去了后院库房。库房里立着排旧木架，架上的木料都标着年份，顾婉秋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一块刻着“光绪二十三年”的紫檀木，鼻尖凑近闻了闻：“是真老料，你看这牛毛纹，还有淡淡的檀香味，不是新料能仿的。”她转头看向陈默，眼里闪着光，像个找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做‘双锁乾坤榫’的锁芯刚好够用，比咱们在红星大队找的枣木更扎实。”
挑好木料，两人没急着回工坊，顺着胡同走到了什刹海边。湖边的柳树还带着几分绿意，顾婉秋找了块青石板坐下，将帕子铺在上面，示意陈默也坐。远处有老人在打太极，湖面泛着粼粼波光，许久没人说话，只有风吹柳叶的轻响。顾婉秋忽然从布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递到陈默面前：“给你的，前几天趁你打磨教具时做的。”
布包里是个巴掌大的木牌，刻着“匠心”二字，边缘用细木线嵌了圈花纹，正是陈默之前画的“回纹”简化版。“之前看你总摩挲胸前的吊坠，想着再给你做个配着。”顾婉秋说着，指尖无意识绞着布包的边角，耳尖悄悄泛红，“黎同志总说和你有旧识，我……我心里慌得很。我不像她那样会说好听的，也不会煮红枣粥，只会做小米粥、磨工具……可我从第一次看你做榫卯，就知道你是我想跟着的人。”
她垂着头，阳光把她的发顶染成金色，声音轻得像湖面上的涟漪：“在红星大队时，你帮我修漏雨的屋顶；我爹被诬陷时，你熬夜找证据；工坊里，你总把最顺手的刨子留给我……这些我都记着。我不是生气黎同志靠近你，是怕我做得不够好，留不住你。”说着，她忽然抬头，眼里蒙着层水汽，却亮得惊人，“陈默，我喜欢你，不是师妹对师兄的喜欢，是想和你一起守着匠魂堂、做一辈子榫卯的喜欢。”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手里的木牌带着顾婉秋指尖的温度，烫得他掌心发麻。他忽然想起工坊里她抢着整理工具的样子，想起她煮的小米粥的香气，想起她看到黎小曼靠近时紧绷的侧脸——那些他以为是“师妹的在意”，全是藏不住的心意。他伸手，轻轻握住顾婉秋绞着布包的手，她的手微微颤抖，却没有抽开。“你煮的小米粥，比谁的都好喝。”陈默的声音有些发紧，却无比认真，“你摆的工具，我闭着眼都能摸到。婉秋，我要守的匠魂堂，从来都少不了你。”
顾婉秋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却笑着抬手，帮陈默拂去肩上的槐叶：“那以后，匠魂堂的工具归我整理，夜宵我包了，黎同志要是再煮红枣粥……”“我只喝你的小米粥。”陈默打断她，将木牌塞进她手里，“帮我戴上。”顾婉秋踮起脚，将木牌系在他颈间，指尖擦过他的皮肤，带着淡淡的菊香。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柳叶轻摇，陈默忽然觉得，这京都的秋景再美，也比不上眼前人含泪的笑容——这才是他寻了许久的，最动人的风景。
两人提着紫檀木回到工坊时，黎小曼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相视而笑的模样，眼神暗了暗，却还是笑着迎上来：“陈默哥，婉秋姐，你们可回来了，我煮了红枣粥等着呢。”顾婉秋没像往常那样紧绷，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走到陈默身边，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木料：“辛苦黎同志了，不过我和陈默买了京都的驴打滚，刚好吃过了。”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种笃定的温柔——那是心意相通后，无需言说的底气。
齐修远坐在工坊里喝茶，看到顾婉秋颈间也多了个同款的“匠心”木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悄悄用折扇指了指两人相握的手。陈默低头，看到顾婉秋正帮他调整木牌的位置，阳光透过工坊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落在刻着“匠心”的木牌上，暖得像要化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