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的背影消失在地牢通道的尽头。
那番话语，却化作冰冷的毒蛇，缠紧了乌塔的心脏。
活着的证据。
魔王军。
整个娜迦族。
每一个词，都是一记重锤，砸碎了她最后的骄傲。
她蜷缩在角落，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
仇恨的火焰在她金色竖瞳中燃烧，几乎要焚尽理智。
但诺兰的话语是刺骨的寒风，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沸腾。
那个魔人说得对。
如果她死了，一了百了。
可如果她活着被送到魔王城……
她能想象到，那些贪婪的魔族贵族，会如何利用她这个“突破口”，向富饶的娜迦族发难。
战争，屠杀，奴役……
仅仅为了她一个人的性命，或是所谓的尊严，就要赌上整个种族的命运吗？
她的呼吸变得粗重，指甲深深抠进掌心，刺破了皮肤，鲜血流出也毫无知觉。
“乌塔……”
角落里，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是那两个海兽族囚犯中的一个，他壮着胆子，挪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
“那个典狱长……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那么做。”
另一个囚犯也接话，声音里满是恐惧。
“我见过……我见过魔王军是怎么处理叛乱嫌疑的……他们会把一个部族从上到下，连刚出生的幼崽都……”
他没敢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恐怖，比任何描述都更加清晰。
“闭嘴！”
乌塔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
但她的咆哮，虚弱无力。
那两个囚犯的话，如同一根根稻草，不断压垮她名为“坚持”的脆弱神经。
他们说的没错。
那个叫诺兰的魔人，他说的没错，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地牢里的阴冷，仿佛钻进了骨髓。
乌塔眼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烬。
她输了。
从诺兰说出那番话的瞬间，她就输得一败涂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通道中响起。
是那个胆小的藤企鹅。
华玛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几块冻鱼和粗糙的麦饼，正准备送去给冰霜虫族祭司。
“站住。”
乌塔的声音响起，沙哑、干涩。
华玛一个哆嗦，木盘差点脱手。
他惊恐地看着角落里的娜迦，身体僵住，不敢动弹。
“去……把你们的典狱长叫来。”
乌塔闭上了眼睛，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
诺兰很快出现在牢房前。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乌塔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竖瞳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恨意和屈辱。
“我可以告诉你驱动‘海洋之心’的咒语！”
她嘶吼出声，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
“但有条件！你必须在霜泪海岸边，亲手解开我的诅咒项圈！并且以你的灵魂起誓，不能阻拦我离开！”
她死死地盯着诺兰。
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只要能回到大海，凭借娜迦族对海洋的掌控力，她有绝对的自信，能够逃离这个该死的地方。
“可以。”
诺兰的回答，快得超乎想象。
他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这个对他极为不利的条件根本无足轻重。
乌塔反而愣住了。
诺兰指了指身边吓得两腿发抖，几乎要缩成一团的华玛。
“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次，我只带他一个人陪你去。”
诺兰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总不能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吧？”
乌塔的视线，轻蔑地扫过那个瑟瑟发抖的藤企鹅。
矮小的身材，可笑的模样，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确实不是威胁。
这只是一个累赘。
她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华玛的脸都白了。
他一把拉住诺兰的衣角，带着哭腔，压低了声音：
“典狱长大人！不、不行啊！她到了海里，我们追不上的！”
诺兰低下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给了华玛一个眼神，示意安心。
见到乌塔从牢房中离开，与她一起的两名海兽族族人焦急的喊：
“我们，还有我们呢。”
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好好干活，伐木、采石，都可以。”
“攒够一万积分，你们也能像她一样，获得离开这里的机会。”
……
霜泪海岸。
刺骨的寒风卷着咸腥的湿气，扑面而来。
一望无际的冰海在远处翻涌着灰色的波涛，发出阵阵低沉的咆哮。
乌塔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受着其中那稀薄却纯净的水元素。
自由！
这是自由的味道！
她的眼中，闪烁着对生与自由的无限渴望，身体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先解开项圈！”
她猛地转过身，警惕地盯着诺兰，声音尖锐。
诺兰的手中，正把玩着那把小小的黄铜钥匙。
钥匙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不。”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
“我已经展现了诚意，独自一人，只带着一个毫无战斗力的累赘，将你带到这里。”
“现在，该你了。”
诺兰的目光，平静地落在乌塔的脸上。
“说出咒语，这把钥匙就是你的。”
“我以冰封监狱典狱长的信誉保证，在你念完咒语之后，我，诺兰·德里克，绝不阻拦你回归大海。”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带着无法违抗的力量。
乌塔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深邃的，看不见底的眼眸。
里面没有欺骗，没有戏谑，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原般的冷静。
她看不透他。
时间，在海风的呼啸中凝固。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自由。
另一边，是这个魔鬼最后的，也是唯一的要求。
对自由的极致渴望，最终压倒了一切。
她选择了妥协。
“你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魔人。”
乌塔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后，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干裂的嘴唇开始翕动。
一段古老、晦涩的娜迦族咒语，带着奇特的韵律感，从她喉咙深处艰难地吐出。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海洋的潮汐之力，在冰冷的空气中扩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