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烛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照在杜守拙的脸上。他站在门口,手还握着门把,目光直直落在前方那道人影上。长发披肩,瘦削的背影,手腕被铁链锁在椅子上。和清漪一模一样。
清漪在他身后喘了口气,声音发抖:“是……是我坐过的位置。”
杜守拙没动。他盯着地面,刀尖轻轻点了一下最近的一块砖。没有反应。他又往前半步,耳朵听着墙里的动静。太安静了,连水滴声都没有。
他慢慢靠近。郑玉寒跟在右侧,手按在匕首上。两人一前一后,护着清漪往前挪。
“清漪?”杜守拙低声喊。
那人头微微一颤,然后一点点抬起来。脸色苍白,眼睛红肿,看到杜守拙时,嘴唇抖了一下:“哥……你来了。”
杜守拙心跳猛地加快。十年了。他找了十年的人,就在这张椅子上。可他还是没上前。他蹲下身,盯着椅脚和地面接缝的地方。一道细线从铁链根部延伸出去,贴着地砖边缘,一直通到墙角。
他用刀背轻轻一挑,线绷紧了,连着墙内一个簧扣。
“有机关。”他说,“不能碰她。”
郑玉寒立刻明白过来。他从袖子里抽出一段布条,缠在手上,另一端递给杜守拙。两人合力,一点点把细线从簧扣上解下来。最后一丝线断开时,杜守拙屏住呼吸。
没事。
他这才走到椅子前,伸手去摸清漪的手腕。冰凉。铁链扣得很紧,皮肤已经磨破。他掏出随身的小刀,撬开锁扣。第一道开了。第二道也松了。
女人的手垂下来。
杜守拙脱下外衣,披在她肩上。“我们回家。”他说。
女人点点头,眼泪掉下来。她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摔倒。杜守拙扶住她,手臂绕过她的肩膀,慢慢把她往上托。
就在这时,脚下地砖突然往下陷了半寸。
杜守拙立刻大吼:“退!”
三人猛地往后跳。几乎同时,头顶铜铃炸响,一声接一声,震得耳朵发麻。墙壁两侧暗格弹开,火油灯自动点燃,整条走廊由黑转亮。脚步声从远处涌来,越来越密。
郑玉寒冲到门口,往外看了一眼,回头说:“二十人以上,带刀,正往这边合围。”
杜守拙把女人拉到墙角,让她坐下。清漪靠在另一边,脸色发白。“哥……”她开口,声音很轻,“那不是我。”
杜守拙转头看她。
“那是我的衣服。”清漪咬着嘴唇,“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的时候,每天换一次衣服。这件……是三个月前的样式。袖口绣的是旧梅花,针脚歪一点,是我小时候练的。”
杜守拙看向那个女人。她低着头,不动,也不说话。
“她是假的。”清漪说,“他们用我的衣服做了个假人,等你来救。”
杜守拙盯着那张脸。还是像。太像了。可现在他知道,这不是真的。
他已经暴露了。
他回头看房间。刚才进来的通道已经被墙封死。四面都是实墙,只有左侧有一扇小窗,外面是窄巷。门还在,但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能守。”他说。
他把断锋刀横在身前,站到门边。郑玉寒守左窗,手里握着匕首。清漪缩在角落,双手抱膝。
门外传来喝令:“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被包围,放下武器!”
杜守拙没说话。他看着门缝下的光影。火把的光在晃。至少五个人堵在外面,后面还有人在跑动。
他知道这是陷阱。
刘撼山不会让他轻易带走清漪。这个房间,这条通道,甚至那个假人,都是为了引他进来。警报一响,整个酒店都活了。守卫调动,路线封锁,出口关闭。他们现在被困在最深处。
但他也清楚,自己不能退。
十年前那个雨夜,他抱着烧焦的半块铜锁发誓,一定要找到家人。现在清漪就在身边,哪怕前面是死路,他也得往前走。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腕上的“守”字刺青。旧伤隐隐作痛。这伤曾是他拼命的代价,现在成了他判断敌人的诱饵。他故意露出破绽,让对手以为他不行了,然后反手一刀。
这一次,他也得想办法破局。
他回想刚才迷阵里的细节。墙上刻痕、风向变化、清漪提到的声音。一切指向这里应该是囚室。可布置得太整齐,线索太明显,反而像故意留的路。
刘撼山想让他进来。
那真正的清漪在哪?
他看向角落里的清漪。她闭着眼,呼吸急促,但神志清醒。她知道很多事,只是还没想起来。
“你还记得最后一次换地方是什么时候吗?”他问。
清漪睁开眼。“半夜。他们蒙住我的头,走了很久。有台阶,向下。然后……听到钟声。”
“什么钟?”
“像是庙里的,但只响一下,很沉。”
杜守拙记住了。他转向郑玉寒:“你能拖住左边吗?”
“最多三分钟。”郑玉寒说,“巷子窄,他们挤不进来。”
“够了。”杜守拙说,“等我信号。”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贴着地面扔向门口。石头滚过去,发出轻微声响。门外立刻有人喊:“里面有动静!准备破门!”
杜守拙迅速移动到门侧,贴墙站立。郑玉寒也准备好。清漪把身子缩得更低。
门被猛地撞开。
三名守卫冲进来,举刀就砍。杜守拙侧身避开第一刀,左手格挡第二刀,右脚扫中第三人膝盖。那人倒地,杜守拙顺势夺刀,反手架住背后偷袭者的兵器。
郑玉寒从窗口跃出,落地翻滚,挡住巷口。两名守卫刚探头,就被他甩出的匕首逼退。
杜守拙解决掉两人,把第三个踢向墙角。门外又有脚步逼近。他退回屋内,重新站定。
“他们不会一个个来。”他说。
清漪抬头看他。“哥,你还记得娘教我们的童谣吗?”
杜守拙一愣。
“月儿弯,锁儿寒,兄妹双双过南山……”清漪轻声念。
杜守拙忽然想起什么。他掏出怀里那半块铜锁,对上清漪腰间的另一半。咔哒一声,严丝合缝。铜锁背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南七步,地龙开。
他猛地抬头。
“不是这里。”他说,“真正的入口在南边七步。”
话音未落,门外火光大盛。沉重的脚步声停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杜守拙,你果然来了。”
杜守拙握紧刀柄。
他知道,刘撼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