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压在肩头,杜守拙没有躲。
黑煞刀的刃口切入皮肉一寸,血顺着左肩流下,浸湿了灰布短打。他右手仍紧握断锋刀,指节发白。刘撼山站在上方,全身劲力灌注于臂,刀势不断下压,想将他彻底劈开。
杜守拙双脚扎地,右腿前踏半步,膝盖挺直如桩。他抬头,眼睛盯着刘撼山,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她等了十年。”
这句话像是砸进地里的钉子,震得他自己耳膜发麻。左肩的痛感突然变得清晰,从伤口一路烧进骨头。但他没动,也没有后退。他知道郑玉寒就在身后右侧,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沉重但稳定。
刘撼山冷笑:“十年?我关着她,你找她?你以为你是谁?”
杜守拙不答。他左手猛地抬起,不是去挡刀,而是顺着刀背滑上,五指扣住黑煞刀的脊面,用力一扭。刘撼山没料到他会近身反制,手腕一沉,刀势偏斜。原本劈向肩颈的杀招,此刻只划开肩胛肌肉。
杜守拙借这一瞬脱身,右脚蹬地,整个人向侧翻滚半圈,落地时单膝跪地,喘了一口粗气。血从肩上滴落,在砂石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郑玉寒上前一步,长剑横在胸前,挡在他与刘撼山之间。他脖子上有道浅伤,血已经凝了。他抬手抹了一把,看着指尖的红,低声说:“我们不是为了赢你。”
刘撼山停住脚步,刀尖垂地。
“那是为了什么?”他问。
“是为了守住该守的人。”郑玉寒说。
他说完,没有看杜守拙,但脚步向左移了半尺,与杜守拙形成并肩之势。两人站成一条线,刀与剑同指前方。风刮过谷地,吹起衣角和尘土,但他们都没有眨眼。
杜守拙缓缓站直。左肩的血还在流,他感觉手臂开始发沉。他用右手将断锋刀横在胸前,刀刃朝外,姿势低而稳。这不是进攻的姿态,也不是防守,是准备接下任何一击的姿态。
刘撼山看着他们,眼神变了。他原本以为这两人会一个接一个倒下,像过去那些挑战者一样。但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像一块搬不动的石头。
他抬起黑煞刀,刀锋指向杜守拙:“你师父教你的就是这种死法?”
杜守拙闭眼。
刹那间,一个声音响起。不是从耳边,是从心里。
“刀是守护的底气。”
那句话清晰得像钟声敲在脑中。他想起陈默尘最后一次见他,背对着月光,铁刀无鞘,只说了这一句。当时他不懂,现在懂了。
他睁开眼,左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挂着半块残破铜锁。他手指抚过铜锈边缘,触到那一道刻痕——那是他七岁那年,父亲亲手为他磨出来的记号。
他低声说:“这一刀,不再为恨。”
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步落下,砂石裂开一道细缝。
郑玉寒也动了。他剑尖微抬,脚步跟上,两人同步向前,距离不变,姿态不变。他们的影子被晨光拉长,投在碎石地上,像一堵墙。
刘撼山没有立刻出手。他盯着杜守拙的左肩,那里的血已经染透衣料,顺着袖管往下淌。按理说,这种伤势早该影响动作,可杜守拙的手没有抖,刀也没有晃。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人不会再退了。
他冷哼一声,右脚猛踏地面,整个人冲出。黑煞刀高举过头,刀背贴臂,拳劲灌入刀身,带起一阵风压。这是他最强的一式,曾一击劈断三名高手的兵刃。
杜守拙没有闪。
他双手握刀,断锋刀自下而上迎击。刀锋相撞,轰然作响。冲击波震得地面碎石跳起。他的双脚陷入砂土,膝盖弯曲,又被肌肉强行撑直。左肩伤口崩裂,血喷出来,溅在刀面上。
郑玉寒在同一时间突刺。他不攻刘撼山本体,而是剑走弧线,刺向其持刀右臂外侧筋络。刘撼山不得不收劲回防,刀势一偏,砸在地上,炸出一片尘土。
杜守拙趁机抽身,退半步,刀横身前。他呼吸变重,视线有点模糊,但他知道不能停。他看向郑玉寒,对方点头,两人再次并肩。
刘撼山站在三步外,刀尖点地。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那里有一道旧伤,此刻正隐隐作痛。他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本该倒下的人,还能站着。
“你们真以为能赢?”他问。
杜守拙没回答。他只是将断锋刀换到左手,右手按在左肩伤口上,用力一压。血从指缝溢出,但他感觉到了力量。不是来自手臂,是来自别的地方。
他记得清漪最后一次绣花的样子。她在昏暗的屋子里,手指颤抖,却坚持把一朵梅花补完整。她说:“只要线不断,就能缝下去。”
他也一样。
只要刀不断,就能战下去。
他松开右手,让血自由流淌。断锋刀重新回到右手,刀尖指向刘撼山咽喉方向。他迈出一步,脚印带着血迹。
郑玉寒跟着上前。
两人站位微调,由并肩变为斜列,杜守拙在前半步,郑玉寒稍后护翼。这不是战术,是信任。他们不需要说话,也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刘撼山终于动了。
他不再试探,不再言语,直接冲来。刀势如雷,直取杜守拙面门。杜守拙举刀硬接,铛的一声,震得虎口裂开。他没松手,反而借力前压,逼刘撼山重心前倾。
郑玉寒绕至左侧,剑刺肋下。刘撼山旋身避让,刀背反扫。郑玉寒跃开,剑尖点地翻身,落地时已换至右侧。
三人再次拉开距离。
杜守拙站在原地,刀横胸前,呼吸沉重。他感觉左臂快要失去知觉,每一次心跳都让伤口撕裂。但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清漪就还有希望。
郑玉寒走到他身边,低声说:“还能走?”
“能。”杜守拙说。
“那就继续。”
刘撼山站在对面,刀尖拖地。他看着他们,眼神里第一次出现迟疑。他本以为这场战斗早已注定结局,但现在,他感觉到某种东西变了。
不是局势,是人心。
杜守拙缓缓抬起断锋刀,刀锋对准刘撼山。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坚定。郑玉寒跟上,剑尖微扬。
风停了。
砂石静止。
三个人影在谷地中央对峙,谁也没有先动。
杜守拙盯着刘撼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她不用再等了。”
刘撼山握紧黑煞刀,指节发白。
杜守拙抬起刀,刀尖离地一寸。
郑玉寒横剑身前,脚步前移半步。
刘撼山猛然踏地,冲了过来。
杜守拙没有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