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棋局初现
在我看来，以你的能力，不需要我过多干涉，就能从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南宫凤仪轻抚茶盏，指尖在细腻的白瓷上缓缓划过，目光中带着几分赞许，不过，我还是要为你详解这京城三大世家——叶家、慕家和王家的势力格局。
愿闻其详。江临渊正襟危坐，神色专注，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珠帘后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叶家，明面上最具权势的家族。南宫凤仪缓缓道来，声音清冷如玉，家主叶明远官拜右丞相，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太子妃的祖父。一门出了两位如此显赫的女子，按理说该是权倾朝野才对。但你可知，为何我说他们只是明面上的权势？
江临渊略一思索，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莫非与叶相的实际权柄有关？
唉......南宫凤仪轻叹一声，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若是父皇还在......
是在下猜错了？江临渊适时打断她的感伤。
不，你猜对了。南宫凤仪摇头，唇角泛起一丝苦笑，我只是在惋惜，若是早几年遇见你，或许我就不必蹉跎这许多光阴了。
一切皆有定数。江临渊淡然道，目光扫过窗外渐沉的暮色，与其追悔往昔，不如把握当下。
说得是。南宫凤仪展颜一笑，那笑容如冰雪初融，这叶明远虽贵为右丞相，却只掌管工部、兵部和刑部。你可知道，在太平年间，兵部权柄有限；刑部受各方掣肘；工部在六部中地位最低。而......
而吏部、户部、礼部这三个实权部门，都掌握在左丞相手中。江临渊接过话头，眼中精光一闪，这位左丞相，想必就是慕家的家主了？吏部掌管官员升迁，户部掌控天下钱粮，礼部把持科举取士——这三部在手，慕家的势力可谓根深蒂固。
正是。南宫凤仪眼中闪过惊讶，不由坐直了身子，左丞相慕知节，正是慕家家主，也是淑妃的祖父。现在你该明白，得罪慕家意味着什么了吧？
她语速放缓，指尖蘸了少许茶水，在案几上虚画了一个三角形：不过，朝堂之势，从非两家对垒这般简单。叶家掌部分兵权，慕家握朝堂文脉，而真正让这局棋稳固下来的，是那第三足——琅琊王氏。
王家？江临渊适时流露出探究的神色。
王家是这大周朝最古老的商人世家。南宫凤仪的语气带着几分深意，他们富可敌国，掌控着大周近半的盐铁专卖，商路遍及四海。但你可知道，为何他们始终不得圣心？
江临渊目光微动：愿闻其详。
先祖在位时，曾因军饷之事与王家有过节。南宫凤仪压低声音，当时边境告急，王家却以商贾本分为由，迟迟不肯出资相助。虽然后来勉强拿出银两，却让先祖在将士面前颜面尽失。
她轻叹一声：自那以后，历代皇帝对王家都是既用且防。皇兄更是明里暗里扶持其他商号，想要削弱王家的势力。
江临渊立即领会：所以王家虽然富甲天下，在朝堂上却始终抬不起头来？
正是。南宫凤仪颔首，这些年来，王家试图通过联姻改变处境，将女儿嫁入各大世家。可惜......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临渊：皇兄对此很是忌惮。去年王家想要将嫡女许配给兵部尚书之子，这门亲事最终还是被搅黄了。
江临渊若有所思：所以现在的王家，表面风光，实则如履薄冰？
可以这么说。南宫凤仪轻轻转动茶盏，他们手握天下财源，却始终不得圣心；想要结交权贵，又处处受制。这般处境，倒是比明面上的权势之争更加凶险。
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临渊，却发现对方竟在走神，目光若有所思地盯着案上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不由嗔怒：我与你说了这许多，你却在发呆？莫非一提到沈清辞，就连魂都丢了？
江临渊突然抬头，问出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问题：你说，承乾帝真的宠爱当今皇后吗？
你这是什么话？南宫凤仪蹙眉，玉指不自觉地收紧，他们可是少年夫妻，感情怎会不好？
我在想，江临渊目光深邃，既然王家处境如此微妙，那承乾帝为何还要让叶家女儿接连入主东宫？这其中，莫非另有玄机？随后起身踱步到窗前，从明面上看，叶明远权柄不如慕知节，但叶明远掌管兵部。即便再难渗透，这么多年下来，也该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了。而慕知节虽有三大实权部门，却缺了兵权。若是慕家与镇国公府联姻，岂不是文臣武将结为一体？你觉得承乾帝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
他顿了顿，转身直视南宫凤仪，继续分析：所以在我看来，承乾帝当年许给叶家的，是比其他两家更大的承诺——让下两代皇帝都流着叶家的血。但这样就不怕外戚坐大，最终皇位易主吗？因此我推测，承乾帝是想用这种方式，慢慢削弱叶家。
那他就不怕慕家成为第二个叶家？南宫凤仪不自觉地向前倾身。
即便两家联姻，终究还是两家人。江临渊冷笑一声，况且，沈国公对先帝忠心耿耿，你觉得他会背叛先帝吗？更何况你觉得承乾帝会让一个外姓人有兵权吗？所以在承乾帝的谋划中，最好的结果莫过于事成之后给沈家安个罪名，一举铲除，顺势收回兵权。所以，镇国公府最终必会从京城消失。
这番话说完，南宫凤仪陷入沉默，指尖微微发颤。珠帘后的身影剧烈晃动，帘上玉珠相击发出细碎的声响，却终究没有现身。
江临渊忽然正色道：殿下，在下有一事相求。
南宫凤仪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绪。
想向殿下借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我有可用之人？南宫凤仪挑眉。
这鸡鸣寺上下，不都是殿下的人吗？江临渊微微一笑，目光扫过门外隐约可见的守卫身影，就连扫地的僧人，步伐都透着练家子的沉稳。
南宫凤仪打量着他：说吧，要什么样的人？事先说好，青鸾不给，女子也不给。
殿下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江临渊哭笑不得。
谁让你太过聪明，我怕手下那些小姑娘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南宫凤仪眼中闪过狡黠，不过临渊啊，你该不会有龙阳之好吧？沈清辞那样的美人你都毫不犹豫地退婚，这样连男子我都不能借你了。
殿下，我很正常。江临渊无奈摇头，还请快些借人。
你要什么样的人？
一个会易容的，再来个会管事的就好。
南宫凤仪正要吩咐，忽然想到什么：青鸾，去请那位过来。
门外的青鸾应声而去。不多时，房门开启，却只有青鸾一人返回。
殿下，那人不在，有事出去了。
是吗？南宫凤仪看向江临渊，唇角微扬，看来你要下次再来了。
江临渊却突然笑了：我看我下次来，他也未必会出现。
哦？为何这么说？
殿下还要装糊涂吗？江临渊目光如炬，缓缓走向，这个青鸾是假的！
假青鸾神色微变，下意识后退半步：公子何出此言？
你身上的檀香味太重了。江临渊在距她三步处停住，轻轻嗅了嗅，真青鸾一直在门外值守，沾染的檀香不会这么浓郁。而且......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对方胸前，青鸾的身材，也没这么......平坦。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疾冲而入，手中长剑直指江临渊咽喉：江临渊，你找死！
看，真青鸾来了。江临渊泰然自若，甚至还有闲情整理衣袖，可比某个......他话未说完，目光却故意在某处停留，气得青鸾手腕一抖，剑尖又逼近几分。
青鸾，退下。南宫凤仪忍俊不禁，以袖掩口。
青鸾狠狠瞪了江临渊一眼，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这才收剑退到一旁。
凤仪姑娘，不知这位易容高手，可否借我一用？
这要看他自己的意愿。南宫凤仪转向假青鸾，你意下如何？
假青鸾撕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面容，约莫二十出头，眉目间透着几分狡黠：属下这么做，本是想试探此人是否值得效力。既然他能识破我的易容，那我愿遵从殿下指示，追随在他身边。他转向江临渊，单膝跪地，还请公子赐名。
江临渊想起前世最爱的动漫，脱口而出：你既善于易容，可谓千面之才，就叫三千院吧。
那人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公子怎知我本名三千院？这是先帝御赐之名！
这......江临渊一时语塞，暗叫不妙，我只是随口取名，若是不妥，可以换一个。
不必了。南宫凤仪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既然你与先帝不谋而合，都为他取名三千院，想必这就是天意。
她转向三千院：你先去准备，稍后和十一一起去江公子府上。
接着又对江临渊道：时候不早，不如留下来用顿斋饭？寺里的素斋可是一绝。
不了。江临渊含笑看了一眼珠帘，打扰殿下与心上人相会，在下已经过意不去。若是再留下来用膳，只怕有人要吃醋，不肯让我活着离开了。
南宫凤仪顿时满脸绯红，羞恼地瞪了他一眼。珠帘后传来轻微的响动，似有人想要现身。
阁下不必出来。江临渊朝帘后拱手，若有缘分，我们自会相见。
说罢，他施礼告退，衣袂翩然间已至门外。
待他离去后，珠帘轻响，一位俊朗男子缓步走出。若是沈清辞在此，定会惊呼出声——这正是她的大哥沈怀民。
怎么样，你这便宜妹夫可还入眼？南宫凤仪笑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假的。沈怀民摇头，目光却追随着江临渊远去的方向，舍妹只是与他合作罢了。若他真成了我妹夫，怕是再也离不开这是非之地了。
怀民，你还真是个宠妹狂魔。南宫凤仪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醋意，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衣袖。
殿下说笑了。沈怀民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您还让我称您殿下，他却能直呼凤仪姑娘。莫非......您这是想要老牛吃嫩草？若是如此，我这就告退。
好了，说正事。南宫凤仪正色道，耳根却微微泛红，你觉得他的分析如何？
他看问题的角度独特，总能发现我们忽略的细节。沈怀民沉吟道，神色渐趋凝重，若他不做我妹夫，定能成为挚友。不过说实话，他确实比慕容璟顺眼得多。
南宫凤仪闻言，不禁莞尔：你呀......
窗外，暮色渐沉，一轮新月悄然爬上枝头。寺钟悠扬，惊起林间宿鸟。一场新的棋局，正在这暮色中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