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山脉的百座玉台已在主峰广场悬浮成环。
沈辰站在最前排的青铜阶前,玄色道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胸前那枚用星陨铁打造的元素周期表挂坠。
他望着各宗旗帜在雾中若隐若现的影子,喉结动了动——三天前刺客耳后的螺旋刺青、岳雪儿额角的血、南宫云澜那杯带苦的酒,此刻都在他太阳穴里突突跳动。
沈统领。身侧传来南宫云澜的低语,帝国皇子的玄金冠在雾中泛着冷光,看,玄天剑宗的人到了。
沈辰抬眼。
十二道青锋破雾而来,为首的白衣男子足踏长剑,腰间玉牌刻着玄天首徒四字——正是赵无极。
那人生得剑眉星目,此刻却抿着唇,目光像淬了冰的剑尖,扫过沈辰时特意在他胸前的挂坠上多停了半息。
好个万宗大会。沈辰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山雾,指尖却悄悄掐住掌心。
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场,但当真正站在百宗目光的焦点下时,前世实验室里面对学术质疑的冷静,竟比不过此刻血管里翻涌的热——他要让这些人明白,化学不是邪术,是另一条直抵大道的阶梯。
沈辰!
清越的喝声撞碎晨雾。
赵无极已落在广场中央,青衫翻飞如刃:你口口声声说科技修真,不过是取巧之术!
今日万宗在此,你可敢当众演示?
若连这点胆量都无,趁早卷铺盖回天工阁捣鼓你的瓶瓶罐罐!
广场霎时静得能听见雾珠坠地的轻响。
沈辰望着赵无极身后飘展的二字旗,突然笑了。
他往前走了半步,玄色道袍扫过阶前的青铜纹:赵师兄既然想看,有何不敢?
话音未落,左侧传来苍老的咳嗽。
神机阁阁主天机子抚着雪白长须从玉台后转出,轮椅下的机关齿轮作响:沈小友莫急。
老叟有一问——你这术法,可要依赖外物?
若离了那些铁疙瘩、符纸,还能称么?
沈辰转身,目光落在天机子轮椅侧面的机关鸟上——那鸟的翅膀正以精准的频率开合,显然用了齿轮传动。
他伸手入怀,取出一枚拳头大的晶体。
晶体内部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正是灵能稳态塔的核心:前辈可知,这方晶体能将灵石能量拆解成稳定的粒子流?
今日会场的灵脉本就薄弱,这塔启动后,诸位运转功法的流畅度至少提升三成。
好大的口气!赵无极大步上前,指尖凝出半尺青芒,口说无凭,有本事现在就装!
若装不成......
沈辰截断他的话,转头看向人群后站得笔直的少女,雪儿,材料。
岳雪儿应了一声,素色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怀里抱着的檀木匣地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灵导铜线、聚灵水晶、刻着反应式的青铜片——这些都是她连夜用天工阁的精密仪器锻造的。
少女将最上面的青铜片递给沈辰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那是他们约定的一切就绪的暗号。
沈辰接过青铜片,余光瞥见雷震天挤到了前排。
那汉子腰间的雷纹符袋鼓囊囊的,正用拇指摩挲袋口——这是要准备动手的架势。
他心里一暖,又一沉:今日这局,怕不止是论道。
组装过程比预想中顺利。
当最后一块聚灵水晶嵌入塔基时,沈辰的掌心渗出薄汗。
他望着面前这座三尺高的银塔,塔身上用灵纹刻着的2h?+o?=2h?o(点燃)在晨雾中微微发亮——这是他特意选的最基础的化合反应,要让所有人都看懂。
启动。他低喝一声,指尖按在核心晶体上。
刹那间,银塔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广场上的雾霭被冲开一道旋涡,沈辰分明看见空气里的灵力粒子像被磁铁吸引般涌来,在塔尖凝成淡蓝色的光团。
下方的玉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玄阴宗的老妇原本皱着的眉松开了,她试着运转功法,眼尾的皱纹都舒展开;苍梧派的少年原本盘坐不稳,此刻竟飘离了地面三寸。
这......这是灵脉活性提升了?
我运转《青冥诀》时,灵气竟自动往丹田涌!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
沈辰望着人群中露出惊色的各宗长老,喉咙发紧——前世在实验室里,他多少次看着数据曲线跳动却无人问津;此刻看着百双眼睛因他的术法发亮,那些被嘲笑的日子、被刺客威胁的夜晚,突然都成了值得的。
亵渎大道!
炸雷般的怒吼撕裂喧哗。
赵无极不知何时已拔出长剑,剑锋直指沈辰:你用外物篡改天地灵脉,与邪修夺舍何异?
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且慢!
雷震天的暴喝比他更快。
那汉子一步跨到沈辰身前,腰间雷纹符袋地绽开,三张刻画着闪电纹路的符纸震颤:赵师兄要动手?
先过我这关!
广场霎时安静得诡异。
玄阴老妇的指甲掐进了玉台,苍梧少年摔回地面。
赵无极的剑尖微微发颤,青芒却更盛了:你算什么东西?
我是沈统领的兄弟!雷震天咧嘴一笑,手指猛捏符纸。
三张符同时炸裂,空气中响起高频的蜂鸣——那是高频震荡符,专门扰乱剑气的灵波。
赵无极的青芒果然一顿,剑尖竟晃了半寸。
好机会!雷震天吼着甩出第二张符。
火红色的灵能火符在半空炸开,化作一头火狼扑向赵无极。
那狼的皮毛由无数跳动的火分子构成,每一缕火焰都遵循着ch?+2o?=co?+2h?o的反应式燃烧,比普通火符更猛更稳。
赵无极慌忙挥剑抵挡。
青芒与火光相撞处爆出刺目强光,待光芒散去,他已退到了广场边缘,衣襟焦了一片。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掌声像滚雷般炸响。
玄阴老妇拍着玉台大笑,苍梧少年蹦起来鼓掌,连南宫云澜都勾起了嘴角。
沈辰望着雷震天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汉子还骂他歪门邪道,此刻却为他挡剑——这或许就是他要的:不是独步天下,而是让更多人找到自己的路。
够了。天机子的轮椅碾过满地符灰,停在沈辰面前,老叟方才的疑问,现在有了答案。
若没有这,你让这些在灵脉边缘挣扎的小宗如何立足?他转向赵无极,赵小友,你玄天剑宗占着顶级灵脉,自然可以说舍本逐末,可天下有几宗能像你?
广场再次喧哗。
沈辰望着天机子轮椅上的机关鸟,突然明白这位机关术宗师为何质疑——他怕的不是依赖外物,是怕修真者失去对的敬畏。
而自己要做的,是让外物成为敬畏的延伸,而非替代。
诸位!
清越的女声压过喧哗。
长生殿主不知何时站到了中央玉台,月白广袖无风自动:老身有个提议——九域可设科技修真院,专研此类术法。
沈小友学识卓绝,可任首任院长。
胡闹!
荒唐!
反对声与喝彩声同时炸响。
玄阴老妇拍着玉台喊,玄天剑宗的长老黑着脸甩袖,连南宫云澜都挑了挑眉。
沈辰望着台下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话:科学的进步,总在争议中前行。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修真之道,不止一道!
我这术法,不过是给大道多开扇窗。
诸位若愿看,我便开;若不愿,我便继续琢磨——但终有一日,这扇窗会变成门!
掌声如潮。
岳雪儿抹着眼泪鼓掌,雷震天把符袋拍得响,连几个小宗的弟子都跳上玉台欢呼。
沈辰望着这些鲜活的笑脸,突然觉得喉头发哽——原来被认可的感觉,比突破境界更让人热血沸腾。
沈辰。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辰转身,只来得及瞥见一道灰影闪过——是玄冥子。
那神秘老者的眼睛在阴影里发亮,声音轻得像耳语:你已触及古神遗迹的边缘......记住,有些反应,一旦开始,便再难停下。
话音未落,老者已消失在人群中。
沈辰摸着胸前突然发烫的元素周期表挂坠,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跳如擂鼓。
他想起密道里的玉牌,想起紫鸢的警告,想起刺客耳后的螺旋刺青——原来这局棋,早就布到了古神遗迹的边缘。
广场的雾不知何时散了。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灵能稳态塔上,塔尖的蓝光与日光交融,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第一次成功合成新型材料时,试管里泛起的光。
沈辰望着那光,握紧了拳——这一次,他要做执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