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站在丹火堂廊下，手摩挲着鎏金请帖边缘。
请帖上隐隐残留着仙鹤羽毛的温热气息，此刻却被他握得发烫——外门弟子参加年度炼丹大比，这在天火宗百年里只发生过三次，前两次都是内定的陪衬。
“沈师兄！”小药童捧着个粗陶药罐跑来，额角沾着星点朱砂，衣角被晨露打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李长老让我把新炼的银箔送来，说是您要的‘废铜烂铁’。”
沈辰接过药罐，掀开布盖，十二片薄如蝉翼的银箔在晨光里流转着冷光，反射出细碎的金属光泽。
他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翻到的《古丹录》残卷，其中记载“银为媒，可引百药”，当时只当是方士呓语，如今结合催化理论，倒成了关键。
“沈辰！”
阴恻恻的声音从丹火堂侧门传来。
赵炎穿着玄色绣金的内门弟子服，腰间挂着三枚鎏丹环——这是内门炼丹手的标志。
他身后跟着两个捧着丹炉的侍从，丹炉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正是前日赤焰窟里被符阵反噬的手下。
“听说你要代表外门参赛？”赵炎绕着沈辰转了半圈，重重拍了拍他腰间的粗布药囊，“也不撒泡尿照照，外门杂役的手，也配碰丹火？”
沈辰盯着自己掌心的薄茧——这是前日在药园捣碎百种灵草留下的痕迹。
他想起昨夜在静室里反复推演的催化方程式，银离子与氨根的配位反应，能将丹药融合效率提升三成。
“赵师兄的丹炉，可还能用？”他突然开口。
赵炎的瞳孔猛地收缩。
前日赤焰窟里符阵崩溃，他藏在丹炉夹层的邪修残魂被烧了个干净，这是他用来炼制“蚀骨丹”的秘密。
“你……”他扬起手要打，却见丹火堂正门上的青铜兽首突然转动，主考长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参赛弟子入席。”
炼丹台呈扇形排布，沈辰的位置在最边缘，离主考席足有二十步远。
他数了数，共有十二名参赛者，内门占了十个，剩下两个外门弟子都是生面孔——显然是赵炎安排的“双保险”。
“本次大比，炼制《青灵丹》。”主考长老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一柱香为限，以丹药品相、药效、丹纹为评判标准。”
沈辰解开药囊，取出预先准备的银箔。
当他将银箔剪碎投入丹炉时，旁边的外门弟子嗤笑出声：“这是要炼银锭子吗？”主考席上的刘长老捻着胡须摇头，他是赵炎的师伯，此刻正用玉扳指敲着案几。
沈辰往炉中注入一缕灵力，丹火腾起幽蓝火苗。
他又滴入三滴氯化铵溶液，银箔在火中微微震颤，表面浮现细密的银离子——这是催化反应的活性中心。
炉内的青灵草、赤阳花、雪蚕茧突然开始剧烈翻滚，原本需要半炷香才能融合的药材，此刻在银离子的催化下，竟在盏茶时间就凝成了半透明的丹胚。
“这……这不可能！”左边的内门弟子瞪大眼睛，他的丹炉里药材还黏成一团。
主考席上的刘长老猛地站起，玉扳指“咔”地断裂——他分明看到沈辰的丹炉里没有使用任何助熔符，药材却像被无形的手推着融合。
“赵炎，你说的外门废物呢？”副主考长老捅了捅赵炎的胳膊。
赵炎的额头沁出冷汗，他早买通评委要给沈辰判“违规使用异物”，可此刻沈辰的丹炉里连符纸都没见着。
变故发生在第三炷香。
赵炎的丹炉突然发出闷响，原本稳定的丹火窜起三尺高，变成诡异的紫黑色——他为了提升药效，偷偷加入了邪修的“蚀骨粉”，此刻被丹火激发，竟要失控。
“丹炉要炸了！”有人尖叫着后退。
赵炎的脸涨得通红，他拼命压制灵力，丹炉却震得嗡嗡作响，炉盖“哐当”弹起半寸，紫黑火焰舔着房梁。
沈辰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想起前日在赤焰窟里，赵炎布置的符阵因反应速率失衡而崩溃，此刻的丹炉爆炸同理——需要阻断氧化反应。
他摸出怀中的碳酸氢钠粉末，在灵力包裹下精准抛入炉口。
“轰！”
二氧化碳瞬间充斥炉内，紫黑火焰“滋啦”熄灭。
丹炉的震颤渐渐平息，赵炎瘫坐在地，后背的玄色绣金已被冷汗浸透。
“好手段！”主考席传来一声喝彩。
李玄机不知何时站在廊下，手中的青铜罗盘正泛着微光，“这碳酸氢钠分解出的二氧化碳，恰好抑制了燃烧反应。”
沈辰的识海突然一热，李玄机的声音清晰响起：“你已触到催化之道的门槛，但真正的活性中心，不在银箔，不在丹火，而在——”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一段模糊的口诀在识海流转。
最终评鉴时，沈辰的青灵丹泛着九道丹纹，丹香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银离子清冽，药效比内门首座的丹还要强两成。
赵炎的丹炉因“违规使用禁药”被取消资格，那两个外门弟子的丹药则因融合不完全被判下品。
“沈辰，外门弟子，第一名。”
颁奖的金盘递到面前时，沈辰的指尖微微发颤。
他望向观赛席，林婉儿正垂眸整理袖角，可那瞬间的抬眼，让他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愕然——那是三年前退婚时，她看街边乞儿时都不曾有过的神情。
“去化道山吧。”李玄机的声音再次在识海响起，带着岁月沉淀的沧桑，“那里的化道碑，藏着催化之道的终极答案。”
丹火堂外的风卷着银杏叶掠过，沈辰望着山巅若隐若现的化道山，金牌在掌心烙下灼热的印记。
他想起前日识海里浮现的青铜铭文，想起银离子在丹火中跃动的轨迹，更想起赵炎瘫坐在地时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惊慌于自己所认知的规则，正在被另一种更精密的力量颠覆。
“明日启程。”他对着山风轻声道，袖中紧攥的银箔发出细碎的轻响，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