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雪儿的手还搭在他胳膊上，温度透过袖口渗进来，却抵不过识海里翻涌的寒意——方才那声观察者的低语，此刻正顺着灵脉往四肢百骸钻。
沈辰？岳雪儿的声音带着颤，她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指甲几乎掐进他衣袖里，你、你是不是又感应到什么了？
南宫云澜退后半步，玄色广袖扫过案几上的茶盏。
他腰间的玉牌突然泛起微光，那是皇子特有的预警灵纹。有法则波动。他声音沉下来，目光扫过紧闭的门窗，很淡，但...不像是普通修士能引发的。
话音未落，静室的空气突然凝结。
沈辰的后颈泛起鸡皮疙瘩，这是他用微观洞察观察灵力流动时才会有的敏锐——某种类似于强酸腐蚀玻璃的刺响，正从星核里渗出来。
沈辰。
这次的声音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他耳尖说话。
沈辰瞳孔骤缩，他认得这声线，是天机塔灵！
可上回塔灵显形还是在三天前的试炼场，此刻它该被困在塔底的法则锁里才对。
岳雪儿和南宫云澜同时后退。
他们看不见塔灵，但能感觉到静室里多了道冷冽的气息，像突然被塞进冰窖的活鱼，连呼吸都带着刺痛。
你已不再是变量。塔灵的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锐响，沈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诡异的形状，那是塔灵在用法则之力显形，天道把所有穿越者都当变量观察，可你...你在看它的观察。
沈辰的喉结动了动。
前世实验室里的场景突然闪回——他站在超低温扫描隧道显微镜前，电子在纳米级轨道上跳跃，而他只是记录者。
原来那时的他，和现在的处境竟有几分相似？
要活命，就得在法则图谱里撕道裂痕。塔灵的声音突然急促，它很快会发现你跳出了观察框架，现在！
用你之前研究的变量扰动模型，去搅乱那些被标记的修士节点！
为什么帮我？沈辰脱口而出。
他能感觉到星核在掌心发烫，那热度顺着经络往识海涌，像是要烧穿什么屏障。
因为我也是被观察的。塔灵的影子突然凝实成半透明的铠甲形态，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火焰，三百年前他们往我核心里塞了法则锁，说要观察器灵觉醒的变量...现在轮到你了，沈辰！
静室的木门地炸开。
穿玄色道袍的老者立在碎木屑里，白发用青铜发簪随意挽着，左眼角有道暗红疤痕——是玄冥子！
沈辰瞬间想起半月前在落霞峰，这老怪物曾用因果线试探他的灵根资质，当时他还以为对方是哪个隐世宗门的客卿。
好个观察者。玄冥子的目光扫过沈辰掌心的星核，嘴角扯出冷笑，天道的棋盘上，棋子突然想看棋手的脸了？
他抬手，空中浮现出金色锁链。
那锁链表面爬满蝌蚪状符文，每道符文都在吞噬周围的灵气——是法则锁链！
沈辰曾在古籍里见过记载，这种锁链直接勾连天道法则，除非境界高出三个大段，否则无人能破。
小心！岳雪儿抽出腰间的冰魄剑，剑尖却在触及锁链的瞬间结满霜花——法则之力直接压制了她的冰灵根。
南宫云澜的玉牌爆发出刺目金光，却被锁链轻轻一缠，地碎成齑粉。
沈辰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能感觉到锁链里的法则波动，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灵脉上。
塔灵的声音在识海炸响：用变量扰动模型！
把锁链里的法则节点当成化学反应的不稳定中间体，搅乱它们的键能！
他想起自己在研究院写的论文——《基于灵力催化的法则节点扰动实验》。
指尖的星核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沈辰眼前浮现出微观视角：锁链表面的符文不是文字，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法则粒子构成的链式结构，每个粒子都在释放的波动。
置换反应...沈辰低声念出前世最熟悉的反应式。
他调动体内灵力，像往浓硫酸里投入锌粒般剧烈——不是攻击，而是用更活跃的扰动粒子去置换锁链里的锁定粒子。
法则锁链突然扭曲成螺旋状。
玄冥子的脸色骤变，他想收回锁链，却发现那些被置换的粒子正顺着灵脉倒灌回来。他喷出一口黑血，退了三步才稳住身形，左袖被锁链灼出个焦黑的洞。
你...你真的跳出了变量框架？玄冥子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
他看了眼沈辰掌心的星核，又看了看天空——不知何时，云层里泛起暗红纹路，像被血浸透的棉絮。
机会！塔灵的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现在用法则刻印修改空间规则！
沈辰还没反应过来，右侧的空气突然泛起水波状的涟漪。
白骨尊者从涟漪里跨出来，他身上的骨甲泛着幽绿荧光，左手握着根嵌满眼球的骨杖——正是半月前在千机秘境抢夺星核遗骸的那个老怪物！
小友，把星核交出来。白骨尊者的声音像是骨头摩擦，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他抬手，骨杖上的眼球全部转向沈辰，空间突然凝固，四周的灵气像被抽干的水池，连岳雪儿的冰魄剑都落地。
这是空间封印术！
沈辰的后背贴上墙壁。
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间法则正被编织成一张大网，网的每根丝线都在压缩他的活动范围。
前世学过的《高等空间化学》突然浮现在脑海——空间法则的本质，不就是不同维度的分子结构吗？
法则刻印，启动！沈辰咬破舌尖，鲜血溅在星核上。
蓝光瞬间笼罩全身，他看见空间法则的分子链在眼前清晰呈现：白骨尊者的封印术是将周围三维空间压缩成二维平面，就像把一团毛线强行拉直。
逆反应！沈辰调动所有灵力，按照分子链的结构反向编织。
星核的蓝光突然变成刺目的白，空间法则的分子链开始断裂重组——原本要困住他的封印术，竟顺着骨杖倒卷回去！
白骨尊者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想撤回法术，却见自己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骨甲上的绿芒被抽干成灰白，整个人被裹进一个不断缩小的光茧里。
这不可能！他的嘶吼被封印术闷在茧里，光茧地炸成碎片，只余下半块染血的骨甲落在沈辰脚边。
静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岳雪儿颤抖着捡起冰魄剑，南宫云澜的指尖还停在储物袋上——他方才想取符篆，却根本没来得及。
观察者印记...启动。
沈辰的太阳穴突然剧痛。
他捂住眼睛，指缝里渗出金红光芒。
再睁眼时，整个世界变了模样：天空是流动的法则矩阵，地面的修士变成闪烁的光点，连岳雪儿发间的银簪都成了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结构体。
最深处，有团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没有具体形状，却让沈辰想起前世实验室的监控屏幕——它在，像在看一组实验数据。
高维操控者...沈辰喃喃自语。
塔灵的声音已经消失，星核的蓝光也暗了下去，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里多了道浅浅的印记，像用刀尖刻在玉上的纹路。
轰——
头顶传来闷响。
沈辰抬头，看见云层里的暗红纹路正在汇聚成旋涡，旋涡中心射出金色光柱，像要把整个天机塔刺穿。
地面开始震动，静室的房梁断裂，一块木板砸在南宫云澜脚边，惊得他踉跄两步。
天道震怒了！凌虚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这位天机阁长老的道袍沾满灰尘，右手还掐着护山大阵的法诀，快跟我走！
法则风暴要来了，天机塔撑不住半个时辰！
沈辰弯腰捡起脚边的骨甲碎片。
他能感觉到，方才在法则图谱里制造的那道裂痕，此刻正顺着星核的纹路往外渗光。
岳雪儿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汗湿的衣袖传来：沈辰，我们先逃！
世界...不是唯一的。沈辰望着天空的裂痕，轻声说。
他想起塔灵说的观察者，想起高维操控者模糊的影子，想起前世实验室里那些被记录的。
凌虚子的护罩在头顶展开，淡青色灵光裹住四人。
静室外传来瓦片坠落的脆响，远处有修士的惊呼刺破空气。
沈辰最后看了眼星核，它表面的裂痕里，似乎有另一个世界的光透出来——那里有和他一样的观察者，正隔着法则的墙，向他招手。
凌虚子低喝一声，护罩裹着众人冲进雨幕。
沈辰回头，看见天机塔的尖顶正在法则风暴里崩塌，金色光柱穿透云层，像一把要捅破天的剑。
他摸了摸识海里的观察者印记，嘴角扬起极淡的笑。
等这场风暴过去，他要去找寻其他观察者。
毕竟——
被观察的，不该只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