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喧嚣在沈辰收进星核的瞬间便弱了几分。
他原本要跟着南宫云澜往灵舟去，可才走两步，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那是修者对危险最原始的直觉。
咔嚓。
极轻的裂响从左侧传来。
沈辰猛地转头，便见那根原本插在封印中心的玄冥老祖权杖正渗出细密的裂纹。
青黑色的杖身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的瓷器，碎片簌簌坠落时，一道幽蓝流光从中激射而出，地砸在他脚边的青石板上。
是块拇指大小的晶片。
表面刻满螺旋状符文，每道纹路都泛着水银般的光泽，像活物似的在石面上缓缓游动。
那是......岳雪儿不知何时挤到他身侧，发间的青玉簪子撞在他道袍上，玄冥老祖的法则碎片？
我曾在古籍里见过类似记载，大妖陨落时，本命法则会凝结成晶......
话音未落，沈辰袖中的星核突然烫得惊人。
他倒抽一口冷气，星核已自行钻出袖口，悬浮在晶片上方。
银灰色的晶体与幽蓝晶片同时泛起光晕，两种光流在半空交织成旋涡，空气里开始弥漫焦糊的臭氧味——那是高浓度灵力电离的味道。
退开！沈辰反手将岳雪儿推向身后，同时挥袖隔开凑近的弟子。
星核与晶片的共鸣越来越剧烈，他甚至能听见自己血管里灵力沸腾的声音。
前世实验室里，当强子对撞机启动时，仪器也会发出这种濒临过载的嗡鸣。
你不是第一个......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意识海里炸响。
沈辰瞳孔骤缩——这是墨痕残魂的声音！
可从前那道若有若无的低语，此刻竟清晰得像是有人贴着他耳朵说话，但你可以是最后一个。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三个月前在寒潭底，他第一次唤醒星核时，残魂只来得及说半句话；七天前对抗玄冥老祖时，残魂的意识还像被风吹散的烟。
此刻这完整的句子，像根烧红的铁钎，直接捅破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想。
不是第一个掌握星核之力的人？沈辰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道袍。
星核与晶片的光流突然暴涨，他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青铜巨鼎里沸腾的液态星核、白发修士在虚空里刻写方程式、最后都被一团漆黑的雾吞噬......
看天上！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沈辰抬头，便见演武场上空的月光被撕开一道裂痕。
那裂痕像块被揉皱的绢帛，边缘泛着紫黑色的电芒，从中涌出的法则波动刺得他法则之眼生疼。
岳雪儿的指尖掐进他胳膊：这不是普通空间裂缝......我爹说过，上古大能观测天道时，会建观测站隔绝因果......
都退后！南宫云澜的玄铁令旗地展开，玄鸟纹上的鎏金突然活了，化作金芒护在人群前方。
可沈辰却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他心口的星核，牵引着他往裂缝走。
他踉跄两步，岳雪儿慌忙去拉，却被那股力量弹得撞在石墩上。
沈辰！
院长！
惊呼声中，沈辰已经跨进裂缝。
冷意裹着金属腥气扑面而来。
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建筑里。
脚下是深灰色的金属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头顶的穹顶嵌着无数幽蓝晶体，每颗晶体都在缓缓旋转，投下的光在墙上映出陌生的符号——那是元素周期表的变体，最后几列的位置被烧出焦黑的洞。
小心！岳雪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辰刚要回头，太阳穴突然针扎般剧痛。
他看见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光点，那些光点钻进他鼻腔时，竟在意识海里掀起风暴。
前世的化学公式、修真界的法诀、星核里的记忆碎片，此刻全被搅成一团浆糊，他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变得像两个不同频率的鼓点在打架。
法则乱流。岳雪儿扶住他的肩，她的指尖也在发抖，这里的法则不是自然形成的......像是被人刻意揉碎又拼起来的。
南宫云澜的玄铁剑地出鞘，剑尖指向他们正前方：
空气突然凝结成实质。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金属墙里渗出来，轮廓像被水浸过的画，五官模糊却能感觉到冷硬的审视。
他的身体里流转着与穹顶晶体同色的幽蓝，每走一步，脚下的裂纹便泛起微光，像是某种古老的阵列被激活。
镜无尘。那身影开口，声音像金属齿轮咬合，此为高维观测节点，非授权者不得入内。
沈辰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意识侵蚀的疼痛稍缓，他注意到镜无尘的衣摆绣着与晶片相同的螺旋符文——和刚才坠落的法则晶片，和星核里闪过的记忆碎片，竟是同一种纹路。
授权？南宫云澜的玄铁剑又往前送了半寸，本皇子代表天玄帝国，难道不算授权？
帝国？镜无尘的轮廓微微扭曲，像是在笑，不过是尘埃里的蚂蚁。
这里的授权，只认能理解的存在。
沈辰心头一跳。
墨痕残魂曾在他突破金丹时，断断续续传过熵增定律的残篇；此刻观测站穹顶的晶体排列，竟与他推导的熵变公式惊人吻合。
他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星核在袖中轻轻震动，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我们来，是为了寻找真相。沈辰直视镜无尘的眼睛——或者说，直视那团模糊的轮廓。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金属穹顶下回荡，带着连自己都意外的坚定，关于星核，关于法则晶片，关于......那些被吞噬的前一个
镜无尘的轮廓突然凝固。
穹顶的晶体旋转速度猛地加快，沈辰看见那些焦黑的洞周围泛起红光，像是某种警报被触发。
岳雪儿拽了拽他的衣袖，他却感觉有更清晰的画面涌进意识海：无数晶体组成的巨网，网中央悬浮着一颗流转着七彩光的，而核心表面，正有细密的裂纹在蔓延......
晶格......共振？沈辰无意识地念出这个词。
镜无尘的轮廓剧烈波动起来，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他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波动：你们......触碰到了禁忌。
金属地面的裂纹里渗出幽蓝雾气。
岳雪儿的青玉簪子突然发出脆响，断成两截；南宫云澜的玄铁剑开始生锈，剑刃上爬满暗红色的斑点——这是法则之力直接作用于物质结构的表现。
沈辰握紧袖中的星核。
星核与法则晶片同时发烫，他感觉有根无形的线，正将三者的频率往一处调。
前世实验室里，当他用超声波让两组晶体产生共振时，也见过类似的现象......
沈辰！岳雪儿的惊呼被淹没在轰鸣里。
镜无尘的轮廓开始消散，最后留下的话像冰锥刺进耳膜：给你们三日。
三日后，观测站将启动自毁程序。
穹顶的晶体突然全部转向他们。
沈辰望着那些幽蓝的光，突然想起初穿来时，被人扔烂菜时抬头看见的月亮。
那时的月亮也是这样，安静地悬在天上，却不知道底下的蝼蚁正在挣扎着往上爬。
他摸了摸胸口的星核，又看了看掌心的法则晶片。
三日后。他对着逐渐消散的镜无尘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