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土腥味刮过村口，张翠花攥着竹编扫帚在街面上 “沙沙” 扫着，扫帚头断了三根竹条，用粗麻绳歪歪扭扭绑着，扫过黄黑色的泥土时，扬起的灰粒子呛得她直咳嗽。蓝布褂子的前襟沾着大片灰渍，是刚才扫墙角时蹭的，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几缕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嘴里的骂声就没停过：“陆柒柒那个小蹄子！要不是她，我能来扫这破街？丧门星！”
陆柒柒拎着竹篮从家里出来，刚走到街口就听见这骂声。她的目光落在张翠花手里的扫帚上，突然停下脚步，对着空气小声嘀咕：“保洁阿姨，这扫帚跟咱们医院那把一模一样，您看这绳绑得，还没您上次绑的结实呢，风一吹就得散。” 她伸出手，虚虚地碰了碰扫帚杆，像是在摸什么真实的东西，“您当时还说，绑扫帚得绕三圈，不然竹条会跑，您看她这，才绕了一圈，肯定不结实。”
“柒柒，你站这儿干啥？” 李婶拎着菜篮从后面过来，菜篮里装着半把青菜，叶子上还挂着露水，“快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心里不痛快，拿你撒气呢。” 本来要劝张翠花别骂了，话头却突然拐到菜上，“对了，你家的菠菜长得咋样了？我家那几棵刚冒芽，就被虫子啃得坑坑洼洼的，你要是有杀虫剂，能不能借我点？我家那丫头还等着吃菠菜鸡蛋面呢。”
陆柒柒眨了眨眼，从竹篮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干燥的草木灰，递过去时突然说：“不用杀虫剂，草木灰就行。上次我在医院摔破手，护士就用这个撒在伤口上，说能止血，也能除虫，比杀虫剂管用，还不花钱。” 她指着李婶的菜篮，突然笑了，“您看这青菜，跟医院食堂的青菜一样，得洗干净，不然有虫子，上次我吃了没洗的青菜，拉了好几天肚子，王姨还骂我傻。”
李婶愣了愣，接过草木灰：“好，我回去试试。你这孩子，咋突然说起医院的事了？”
“因为医院的草木灰跟这个一样啊。” 陆柒柒指着空气，“阿姨刚还跟我说，草木灰要晒透，不然会发霉，就像她上次晒的被单，没晒透就长霉点了，护士长还骂她呢。”
张翠花本来就一肚子火，听见陆柒柒跟空气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啪” 地把扫帚扔在地上，踩着泥土就冲过来：“你个疯丫头！还在胡咧咧！都怪你！我才要扫这破街！今天我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陆柒柒早有准备，往旁边一躲，张翠花没刹住脚，“咚” 地摔在街旁的泥坑里，泥水溅得满身都是，头发上还沾了片烂菜叶，活像个泥猴。周围路过的邻居 “噗嗤” 笑出声，李婶赶紧拉住要再冲上去的张翠花：“翠花，你这是干啥？快起来，满身泥多难看！”
张翠花坐在泥坑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柒柒骂：“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陆柒柒却指着空气，笑得直拍手：“阿姨你看！她摔得跟上次张病友摔粥里一样，满身都是，护士长还说张病友是‘粥里捞出来的’，她这是‘泥里捞出来的’！”
李婶无奈地摇了摇头，拉着张翠花起来：“快别闹了，再闹人家更笑话你，赶紧回家换衣服。” 转头又对陆柒柒说，“柒柒，你也别在这儿待着了，回家吧，风大。”
陆柒柒却还盯着空气，小声说：“阿姨，她走了，咱们也回家吧，医院的扫地时间也过了，您该去换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