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手里还沾着草药的绿色汁液。
他仰起小脸，看着雷恩线条冷硬的下颌，小声辩解：
“我不笨……我只是，担心灰灰。”
雷恩低头，对上他那双清澈见底的紫眸，里面坦荡荡地写着对他的信任和一点点为自己辩解的委屈。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收紧了手臂。
他或许永远无法理解凌月对一只无关紧要的幼崽投入如此多的情感，但他开始明白，这就是凌月的一部分——
纯粹，柔软，对任何弱小生命抱有天生的怜悯。
而他，似乎只能选择接受，并且……在暗处，为他守护这份他无法理解的纯粹。
角落里的灰灰，看着相拥的两人，似乎也明白了这个屋子里真正的权力结构和生存法则。
它安静地趴着，不再呜咽，只是偶尔舔一舔腿上那带着清凉药味的草泥，但从它竖起在快速摇晃着的尾巴看出来，倒是开心的不得了。
主屋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之下，某种微妙的平衡似乎被打破了。
雷恩意识到，他的小兔子心里，除了他，似乎还能装下别的东西。
这让他感到不悦，但看着凌月那重新变得明亮的笑容，那点不悦，又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只要他的月光，最终照耀的方向，依旧是他。
第一场雪，在某个寂静的深夜，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清晨，凌月是被一种异样的明亮晃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平日里有些昏暗的主屋，此刻竟被一种柔和的、泛着蓝白色的光晕填满。
就连从门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也带着一种刺目的苍白。
他好奇地从雷恩依旧紧实的怀抱里挣出一点空隙，探出脑袋，望向门口的方向。
“看什么？”
头顶传来雷恩带着睡意的、沙哑的声音，手臂习惯性地将他往怀里又按了按。
“外面……好亮。”凌月小声说，紫眸里充满了新奇，“和以前不一样。”
雷恩闻言，也睁开了眼。幽绿的眼瞳扫过门帘缝隙透入的雪光，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下雪了。”
“雪？”
凌月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睛睁得更大了。他只在阿雅偶尔的描述中听说过，是一种“白色的、冷冷的、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去看个究竟。
“我想看看！”
他的语气里带着孩童般的雀跃和迫不及待。
雷恩皱了皱眉，对于小兔子因为这点小事就如此兴奋感到些许不悦，但他还是松开了手臂。
凌月立刻从床上爬下来，赤着脚就要往门口跑。
“站住。”
雷恩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凌月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疑惑地回头看他。
雷恩已经坐起身，他指了指凌月光着的、雪白纤细的脚丫，又指了指地面。
虽然主屋内有火塘，但石地依旧沁着寒意。“穿鞋。”他言简意赅。
那是他用柔软的、带毛的兽皮简单缝制，之前因为天气不算太冷，凌月总是偷懒不穿。
凌月这才感觉到脚底传来的凉意，他缩了缩脚趾，乖乖地跑回去，找到那双毛茸茸的、看起来有点笨拙的兽皮鞋，费力地套在脚上。
而角落里的小狼崽灰灰，也被这边的动静惊醒。
它似乎对“雪”有着本能的兴奋，比凌月还要激动，嗷呜叫着，迈着小短腿就率先冲向了门帘，用脑袋使劲往外顶。
雷恩看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同样对雪充满好奇的背影，眉头蹙得更紧。
他最终还是起身，抓起一块厚实的兽皮，走到凌月身边，动作有些粗鲁地将他整个裹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和一双好奇的紫眸。
然后，他才伸手，掀开了厚重的兽皮门帘。
一股凛冽清新的寒气瞬间涌入，带着冰雪特有的味道。
凌月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门外的世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目之所及，一片纯净的银白。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屋顶、光秃秃的树枝，全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蓬松的积雪，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天空是一种被雪洗涤过的、清澈的蔚蓝。部落里平日嘈杂的喧嚣被积雪吸去了大半，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被拉长的声响，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一种静谧的沉睡。
凌月看得呆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纯净，广阔，冰冷，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紫罗兰色的眼眸倒映着这片雪白，像是盛下了整个冰雪世界。
“好……好看……”
他喃喃自语，几乎忘了呼吸。
灰灰比他更加直接，兴奋地“嗷”了一声，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了雪地里。
蓬松的积雪瞬间淹没了它的小短腿，它踉跄了一下，但并不害怕，反而更加兴奋地在雪地里打滚、扑腾，留下了一串乱七八糟的小爪印，扬起一片细碎的雪沫。
凌月看着灰灰在雪里撒欢的样子，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跃跃欲试。
但他刚想迈步，就被雷恩牢牢箍住了腰。
“冷。”
雷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警告。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小兔子隔着兽皮都在微微发抖。
这小身板，出去片刻就能冻坏。
凌月仰起头，看着雷恩紧绷的下颌线，眼里充满了祈求：
“就一下下，好不好？我想摸摸看……”
他伸出被兽皮包裹着、只露出一点点指尖的手，指向外面那看起来无比柔软的雪。
雷恩低头，对上他那双充满了渴望和纯然好奇的紫眸，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他沉默地松开了些许力道，算是默许。
凌月立刻像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踏入了门外的雪地。
兽皮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清脆声响。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
他蹲下身，学着灰灰的样子，伸出带着雷恩为他亲手戴上的兽皮手套的手，轻轻地捧起一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