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高薪诱惑的黄渤,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舒坦。
他唱的歌,好像都比以前更有了底气。
调子还是那个调子,但里面的感情,却像是被后海的春风吹过,带着一股子舒展和自在。
这种舒坦,感染了整个栖息地。
吴京练拳的呼喝声,都显得不那么好斗了,更像是在给黄渤的歌声打着节拍。
王宝强擦桌子的抹布,挥舞得像是在跳一种质朴的舞蹈。
段龙喝威士忌的姿态,似乎也少了一分孤高,多了一丝享受。
张颂文的速写本上,今天画的不再是单一的人物,而是一幅全景。画上,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构成了一副和谐又生动的画面。
许乘风躺在他的专属藤椅上,盖着报纸,听着这熟悉的一切。
他觉得,这才是“栖-息-地”三个字,应该发出的声音。
然而,有人并不这么想。
在三里屯的“辉煌”酒吧里,老板赵磊摔碎了一个啤酒杯。
玻璃的脆响,让整个喧闹的酒吧都安静了一瞬。
“妈的!给脸不要脸!”赵磊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刚刚收到了手下的报告,那个叫黄渤的穷小子,竟然真的拒绝了他。
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赵磊在三里屯这一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亲自上门,开了那么高的价钱,对方竟然不为所动。
这打的不是那个穷小子的脸,是他的脸!
“肯定是那个小破酒吧的老板在后面搞鬼!”赵磊越想越气。
他不相信一个穷疯了的驻唱歌手,能抵挡住一天一百块的诱惑。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懒鬼老板,用了什么手段。
“敬酒不吃吃罚酒。”赵磊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拿起吧台上的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黑子吗?有点事,让你那两个兄弟帮我办一下。”
他压低了声音,对着电话那头吩咐着。
“不用打人,也别闹太大。就去后海那个叫‘栖息地’的酒吧,给我‘热闹热闹’,把他们的客人全给我吓跑了就行。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挂掉电话,赵磊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冷笑。
他要让那个懒鬼老板知道,断他赵磊的财路,就要有被砸饭碗的觉悟。
夜色渐深,栖息地里坐了七八成的客人。
黄渤抱着吉他,正准备开始他今晚的演唱。
就在这时,酒吧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嘭”的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一个剃着板寸,脖子上戴着一根粗大的假金链子。
另一个留着半长的黄毛,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满脸的桀骜不驯。
两人一进来,就用挑衅的目光,扫视全场。
酒吧里原本轻松惬意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许乘风在吧台后,从报纸上方,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他看了一眼这两个人。
然后,在心里给他们的造型和演技,打了个不及格。
太制式化了,一点创意都没有。
简直是对“找麻烦”这门艺术的侮辱。
板寸男大喇喇地走到一个空桌前,一脚踩在椅子上,冲着吧台的方向吼了一嗓子。
“服务员!死了吗?给爷拿酒来!”
王宝强拿着菜单,快步走了过去,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两位老板,喝点什么?”
黄毛青年一把抢过菜单,看都没看就扔在地上。
他用下巴指了指王宝强,轻蔑地笑了一声:“就你这傻样,还当服务员?把你们这儿最贵的酒,先来两箱!”
王宝强愣了一下,耿直地回答:“俺们这儿最贵的是威士忌,按杯卖的,没有一箱一箱的。”
“你他妈耍我呢?”板寸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比王宝强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瞪着他,“老子说要两箱,你就得给老子变出两箱来!听懂了没?”
酒吧里的客人们,脸色都变了。
有几个胆小的,已经悄悄地起身,准备结账走人。
黄渤抱着吉他,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知道,这两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吧台后,许乘风叹了口气。
他觉得,这麻烦的质量,实在是太低劣了。
连带着他这个被找麻烦的人,都显得很掉价。
“宝强,回来。”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王宝强如蒙大赦,立刻退回了吧台边。
许乘风指了指酒柜上最便宜的本地啤酒:“给那两位‘老板’,拿两瓶。算我请的。”
他特意在“老板”两个字上,加了点若有若无的重音。
板寸男和黄毛对视一眼,他们是来捣乱的,不是来占便宜的。
“谁他妈要你请!”黄毛一拍桌子,“老子有的是钱!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许乘风把手里的报纸,慢悠悠地折好,放在吧台上。
他抬起眼,平静地看着那两人。
“我就是。”
那两人大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病恹恹、像是随时会断气的家伙,就是老板。
板寸男愣了一下,随即又嚣张起来:“你就是老板?正好!你这破店,吵到老子睡觉了,你说怎么办吧?”
这个理由,蹩脚得连他们自己都觉得心虚。
许乘风还没说话,角落里的段龙,先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在心里给这人的台词,打了个零分。
动机不明确,逻辑不通顺,情绪转换生硬。
失败。
许乘风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对黄渤说:“到你了,唱吧。”
黄渤点了点头,拨动了琴弦。
悠扬的歌声响起,试图将这紧张的气氛重新拉回正轨。
但板寸男和黄毛,显然不会让他如愿。
黄渤刚唱了两句,那两人就开始大声地划拳。
“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五魁首啊!八匹马啊!”
那粗俗的嚷嚷声,像两把钝刀子,在优美的旋律上胡乱地切割。
黄渤的歌声,被打断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对他,也是对他歌声最大的侮辱。
酒吧里的客人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吴京坐在吧台边,握着酒杯的手,指节已经开始发白。
他身上的那股好斗因子,正在被迅速激活。
他转头,看了一眼许乘风,像是在请示。
许乘风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动。
他想看看,这两个小丑,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划拳划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他们,黄毛觉得有些无趣。
他眼珠一转,看到了邻桌一个正在安静听歌的眼镜男。
他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故意“脚下一滑”,撞在了眼镜男的桌子上。
“哗啦”一声,桌上的啤酒倒了,全洒在了眼镜男的裤子上。
“哎哟!”黄毛夸张地叫了一声,然后反咬一口,指着眼镜男的鼻子骂道:“你他妈没长眼啊!撞到老子了!”
眼镜男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站起来:“不……不是我,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还敢顶嘴!”黄毛一把揪住眼镜男的衣领,“今天不赔个千儿八百的,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图穷匕见。
酒吧里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两人,就是来找茬的。
-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个被揪住衣领的眼镜男,是栖息地的老客了,几乎每晚都来。
他吓得浑身发抖,却还在小声分辩:“我……我没钱……”
“没钱?”黄毛冷笑一声,扬起了巴掌,“没钱就让你长长记性!”
巴掌,在半空中高高扬起。
眼看,就要落下去。
整个酒吧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许乘风的眉头,终于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最讨厌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客人,在他的地盘上,要被打了。
这破坏的,是他定下的,最重要的规矩。
安宁。
就在黄毛的巴掌即将挥下的前一秒。
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并不算粗壮,但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黄毛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个钢箍给锁住了,动弹不得。
他惊愕地回头。
看到了一张写满了“不爽”两个字的,硬朗的脸。
是吴京。
吴京终于忍不住,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