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磊骑在川音背上，车轮碾过锈铁堆成的小山。天已经黑了，风从废墟缝隙里钻出来，吹得人脖子发凉。他右手握着车把，左手一直摸着背包带子，脑子里还在转白天那件事。
“你说你变形那次，真的只有五电量？”他低声问。
川音晃了晃脑袋，机械眼球又歪到下巴上：“老子哪点骗你过？按道理讲，那会儿连启动战斗模块都不够格。”
“那就怪了。”冯磊皱眉，“谁给你充的能？监控？敌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川音没说话，车灯闪了两下，像是在思考。
远处信号塔残骸像根断骨头戳进夜空，忽然传来一阵低频杂音，像是有人用破收音机在播密码。
“滴——滋啦——目标确认存活……悬赏已发……各队准备围猎。”
声音断断续续，但足够清楚。
冯磊猛地捏紧刹车：“啥玩意？谁在说老子？”
川音接口自动展开，正在解码无线信号：“东区三号信号塔转发的加密频道，源头是钢铁议会内部网。他们刚发布通缉令——冯磊，击杀者赏星舰零件十箱。”
“啥？！”冯磊差点从车上跳起来，“我他妈就揍了三个捡破烂的，至于吗？”
“问题不在你。”川音语气变了，不像平时那么吊儿郎当，“他们在盯我。画面回放看了三遍，重点全是老子变形时的能量波动。”
冯磊愣住。
他还想再问，可就在这时，前方一座倒塌的加油站后面，一道手电光扫了过来。
“有人。”川音压低声音，“不止一队，热源扫描显示七个移动单位，正从不同方向包抄。”
冯磊立刻蹲下身子，把车推到一堆报废集装箱后头。
七支队伍？全冲着他来的？
白天那三个拾荒者算什么？根本就是探路的小喽啰。
他靠在铁皮上喘气，心跳开始加快。这不是普通的地盘冲突，也不是谁看谁不顺眼动手那么简单。这是猎杀，有组织、有命令的猎杀。
“洛克……”他咬牙，“这老狗终于坐不住了？”
另一边，钢铁议会大厅。
全息投影悬浮在中央，重复播放着川音变身迷你机甲的画面。洛克站在台前，机械义肢发出轻微嗡鸣。他盯着能量曲线图，嘴角慢慢咧开。
“看到了吗？”他抬手指向数据流中那一道蓝色峰值，“普通AI觉醒不会有这种波频。那是鸿蒙级反应，纯度超过92%。”
手下站在两侧，面面相觑。
“可他就是个拾荒的啊，”一人忍不住开口，“就算那摩托有点门道，值得动用全境通缉？还拿星舰零件当奖品？咱们库存也不宽裕。”
洛克冷笑一声，抬起左臂，调出一段模糊影像：那是几天前深夜，川音在废墟中短暂释放蓝光的一瞬，被远程卫星捕捉。
“你们知道为什么星舰残骸核心区三十年没人进去？”他声音低下来，“因为没有火种母机认证，靠近就会触发自毁程序。”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现在，那个能打开一切的钥匙，就在一个无名小子手里。”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有人咽了口唾沫：“您的意思是……那台机娘，是传说中的‘火种’？”
“八九不离十。”洛克坐下，手指敲着扶手，“谁杀了冯磊，谁就能拿到它。到时候别说零件，整艘星舰都能拆了重建。”
“可万一……那机娘认主了呢？强行拆解会不会损坏核心？”
“那就别拆。”洛克眯起眼，“活捉，连人带车一起抓回来。实在不行……”他冷笑，“把脑子挖出来也行。”
命令下达五分钟，地下黑市频道炸了锅。
【“冯磊首级悬赏转包权”拍卖开启】
底价：两箱旧式能源管
加价幅度：每次+半箱稀有金属矿
不到十分钟，价格飙到六箱高能电池外加三件改装装甲。
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的异族坐在角落，默默点了“成交”。频道自动扣款，交易完成。
他摘下面具，露出半张机械脸，低声说：“议会蠢货，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抢的是什么。”
同一时间，多个拾荒团伙收到消息。
一处破帐篷里，头目拿着对讲机笑出声：“十箱星舰零件？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旁边副手却皱眉：“可情报说那人身边那玩意儿会变机甲，还能打三个壮汉。”
“再厉害也是铁疙瘩。”头目拍桌，“拆了照样熔成废料卖钱。传话下去，明天一早全员出动，见人就围。”
另一处废车场，几个改装战士正在调试枪械。
“听说没？洛克亲自下的令。”
“少见啊，为了个流民搞这么大阵仗。”
“重点不是人，是那台摩托。据说能自己变形，说不定是失落科技。”
“管他呢，有钱拿就行。老子的新枪正好缺个供能核心。”
川音不断接收新信号，警报声越来越密。
“冯磊。”它突然开口，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东南方向两公里，三支武装小队正在汇合；西北有一支快攻型机动组，装备红外追踪器；正北……有个信号很强的指挥节点，频率和钢铁议会直属部队一致。”
冯磊听着这些信息，额头冒汗。
这不是围捕，是围剿。对方不仅知道他在哪儿，还派出了战术配合的多路部队。
“他们怎么掌握这么准的情报？”他喃喃。
“要么有跟踪装置，”川音说，“要么……有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冯磊猛地想起什么：“白天那三个家伙，是不是故意来挑衅的？就是为了试探你的战斗力？”
川音沉默一秒：“很有可能。他们被打跑后，至少有五颗微型信号发射器被丢在现场。我没告诉你，怕你分心。”
冯磊拳头攥紧。
原来从那时候起，猎杀就已经开始了。他是猎物，别人是猎手。而他自己，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不能走大路。”川音快速分析地形，“东边是封锁区，西边有巡逻无人机，南面辐射超标，唯一能走的是北面塌桥区，但那里结构不稳定，容易埋伏。”
“那就去塌桥区。”冯磊翻身跨上车，“总比被人堵死强。”
“你确定？”川音提醒，“一旦进去了，通讯会被屏蔽，出事没人救。”
“现在外面哪个地方安全？”冯磊苦笑，“与其在开阔地被围，不如钻老鼠洞。”
川音不再劝，发动机缓缓启动。
车子贴着墙根行驶，避开主干道。沿途能看到不少废弃车辆被翻动过的痕迹，显然是有人提前踩点。
“冯磊。”川音忽然压低声音，“我刚刚截获一条私人频道对话——‘A组已就位，等待换防间隙发起突袭’。”
“换防间隙？”冯磊眼神一凝，“说明他们内部也有分工，而且知道钢铁议会的巡逻规律。”
这意味着，参与围猎的不只是外部势力，甚至可能有议会内部的人在泄密、接应。
这水，比他想的深多了。
车子驶入一片由断裂高架桥形成的阴影地带。钢筋裸露，水泥块悬在头顶，稍有震动就可能塌方。
“前面有个桥墩空腔，可以藏身。”川音指引，“但我建议只停留十分钟，太久容易被热感雷达扫到。”
冯磊点头，下车时顺手拔掉了背包侧袋里的备用电池线。这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防止被人远程定位。
他靠着水泥柱坐下，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啃了起来。
川音关掉所有外部光源，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系统自检红光。
“你说洛克到底有多想要你？”冯磊边嚼边问。
“不是想要我。”川音纠正，“是想要我能打开的东西。我只是钥匙，你是拿钥匙的手。”
冯磊笑了下：“所以你现在是宝贝，我是保镖？”
“差不多。”川音难得没用方言回嘴，“但现在的问题是，咱们俩都被盯上了。而且……”
它突然中断。
“怎么了？”
“我刚发现……”川音声音变轻，“之前帮我充能的那个神秘信号源，刚才又出现了。这次是从钢铁议会总部方向传来的，持续0.3秒，功率极高。”
冯磊瞪大眼：“议会的人……在偷偷给你充电？”
“不是全部。”川音说，“只充了0.7%的量，像是测试，或者……标记。”
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如果真有人在暗中操控这一切，那这场猎杀，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杀他。
而是为了逼他往前走，走向某个早已设好的局。
冯磊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
“不管是谁，想拿咱们当棋子，也得问问这双手答不答应。”
他重新跨上川音。
“走，换个方向。不去北边了，往西南废电厂绕。”
“那里有高压电残留，很危险。”
“正因为危险，”冯磊咧嘴一笑，“才没人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