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眠第一次听见蝴蝶说话，是在服用新药的第三天。
淡蓝色的药片，医嘱写着每日一粒，缓解幻觉。她把药片含在舌尖时，窗外飞进一只青白色的凤蝶，翅膀边缘泛着病态的荧光，正巧停在她的水杯沿上。
别吃。蝴蝶的触须轻颤，发出类似金属摩擦的声音，他们在用药物掩盖风声。
虞眠的舌尖僵住了。作为职业配音演员，她对声音异常敏感——这绝不是幻听。蝴蝶振翅时带起的空气振动，确实组成了有意义的音节。
药片在杯中溶解成蓝色漩涡。蝴蝶飞向书架，停在一本《昆虫图鉴》上，翅膀有规律地开合，像在发送密码。虞眠鬼使神差地翻开第214页，那里夹着张她从未见过的便签：小眠，如果哪天你听见蝴蝶说话，去老宅找我。——妈妈，2010.5
母亲已经去世八年，死于精神分裂引发的自杀。
当晚，虞眠悄悄倒掉了药片。夜深人静时，那只青白凤蝶又出现在台灯旁，翅膀投下的影子在墙上组成奇怪的符号。她跟着蝴蝶的指引，从衣柜深处翻出母亲遗留的羊皮笔记本。紫外灯照射下，空白页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频谱图——与蝴蝶振翅频率完全吻合。
我们叫风蝶。蝴蝶停在她耳畔低语，靠振动传递信息。你母亲发现了用特定声波与我们对话的方法，所以他们要让她。
笔记本最后一页贴着张老照片：母亲站在某科研机构门前，身旁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展示饲养箱里的风蝶幼虫。照片角落日期显示拍摄于2009年，而官方记录中母亲2008年就已病情恶化离职。
虞眠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母亲前夜打来的那通电话：小眠，记住，真正的幻觉是那些让你不再相信自己的东西......
次日凌晨，虞眠驱车前往母亲的老宅。副驾驶座上，风蝶的翅膀在晨光中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它指引虞眠撬开地下室一块松动的地砖，露出个铅封的金属盒。
盒中是盘微型磁带和一把钥匙。磁带放入播放器的瞬间，虞眠听见母亲急促的喘息：他们发现风蝶能接收次声波，用来预测地震......但军方要改造成生物武器......我必须把母蝶......
钥匙背面刻着生物研究所-3号实验室。虞眠想起照片里那个白大褂男人胸前的门卡——正是这个研究所的标识。
潜入研究所比想象中容易。虞眠用钥匙打开3号实验室的气密门，里面不是仪器，而是个模拟自然环境的巨型生态箱。数以千计的风蝶在人工气流中飞舞，组成不断变幻的图案。
你来了。
阴影里走出个坐轮椅的老人，膝盖上趴着只体型硕大的风蝶，翅膀足有手掌大小。虞眠认出他就是照片里的白大褂，如今左眼装着义眼，右手缺了三根手指。
你母亲偷走的母蝶，最后选择了你。老人指向她肩头的风蝶，它们把信息储存在翅膀的纳米结构中，代代相传。
生态箱突然警报大作。虞眠转身时，看见自己的主治医生带着保安冲进来，手中的仪器正发出针对风蝶的干扰波。
继续你母亲的工作。老人将轮椅撞向控制台。玻璃碎裂声中，无数风蝶倾巢而出，在空中交织成母亲的脸。那只大凤蝶落在虞眠头顶，翅膀高频振动传递着最后的信息：用你的声音......
虞眠深吸一口气，对着混乱的实验室发出一个配音演员苦练多年的完美高频泛音。声波所到之处，风蝶群突然同步振翅，在空气中勾勒出三维声波图——正是地震前的地壳变动模型。
主治医生的干扰仪爆出火花。老人在轮椅中大笑：它们不是武器......是预警系统！
三个月后，国际期刊刊登了虞眠的论文《鳞翅目生物的地震预测机制》。配图是她站在重建的生态箱前，肩头停着那只青白凤蝶。
夜深人静时，风蝶依然会对她说话。现在虞眠知道了，那不是幻觉，是远古时代就存在的另一种语言。母亲在笔记最后一页写的话终于应验：当你学会倾听，整个世界都会对你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