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逸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修为低微的少女。
她站在破败的门框内，是如此的渺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此刻，她挺直的脊梁，灼亮的眼神，以及那番掷地有声、充满不屈意志的话语，却仿佛带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他那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
那里面，或许有一丝不被理解的淡漠，有一丝对这份“愚蠢”坚持的不解，但似乎……也有一丝极淡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
或者说，是一种对另一种生命形态的、短暂的侧目？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既你意已决，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再多言，甚至没有再看琉璃一眼，转身，白衣拂过冰冷的地面，身影融入浓郁的夜色中。
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砰。”
琉璃几乎是脱力地靠在了关上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冰凉。
与楚云逸这番交锋，比白日对战李魁更加耗费心神。
他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她的信念和尊严之上。
手心传来刺痛，她才发现指甲早已深深掐入肉中，渗出血迹。
绝望吗？是的。
楚云逸的话，撕开了修真界最血淋淋的规则。希望渺茫得近乎于无。
但……放弃吗？绝不！
她慢慢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入膝间，肩膀微微抽动。
片刻后，她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眼神却如同被泪水洗过一般，变得更加清澈、更加坚定、更加冰冷！
“谢谢你的‘好意’，楚师兄。”她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低声自语，仿佛立下誓言。
“但你错了。我的路，只能我自己来走！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也要睁着眼睛跳下去！明天……我一定会赢！我一定会……活下去！”
她挣扎着站起身，重新盘膝坐回草席上。
……
小比进入第四日，气氛陡然变得不同。
演武场上，剩余的二十名弟子，无一不是经过两轮淘汰留下的佼佼者，个个气息凝练，眼神锐利，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今日，将决出前十，获得进入云雾秘境的珍贵资格，以及申请脱离炉鼎身份、进入外门的希望！
中央高台下，参与本轮抽签的弟子肃立，四周看客的数量远超前两日，人声鼎沸，目光灼灼。
琉璃站在人群中，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神色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她内心的紧绷。
小雪被她留在杂物房，今日之战，注定凶险。
主持抽签的是一位面容古板的内门执事。
他面前悬浮着一方玉盘，里面盛放着二十枚灵光闪烁的玉签。随着他唱名，弟子依次上前抽取。
“庚字七号擂台，下一轮……”执事的声音通过灵力放大，传遍全场，压下了嘈杂。
轮到琉璃了。
她深吸一口气，稳步上前，伸手从玉盘中随机摄取一枚玉签，看也未看，直接递还给执事。
执事接过玉签，灵力一激，玉签上光华流转，显现出两个名字。
他目光扫过，声音平淡无波地高声宣布：“庚字七号擂台，下一轮，琉璃，对阵——孙淼！”
“孙淼？！”
“是‘蝎娘子’孙淼！”
“柳师姐麾下那个用毒的高手？炼气五层中期！”
“坏了！琉璃师妹怎么抽中了她？孙淼下手可比李魁还黑！”
“完了完了，孙淼的‘蝎尾针’防不胜防，中者痛苦万分，上次有个弟子被她所伤，躺了半年才下床！”
……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叹息声交织成一片。
几乎所有人都用同情、惋惜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看向琉璃。
抽中孙淼，在大多数人看来，等同于宣告了琉璃此次小比的终结，甚至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一道穿着暗紫色劲装、身段妖娆的身影应声越众而出。
正是孙淼。
她面容算不上绝美，却带着一股刻薄的艳色，眼角上挑，嘴唇薄而嘴角微垂，看人时目光阴冷，如同毒蛇吐信。
她踱步到琉璃面前，上下打量着她，伸出猩红的舌头，慢条斯理地舔了舔略显苍白的嘴唇，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最近风头正劲的琉璃师妹啊。”她皮笑肉不笑。
“真是好‘运气’啊，竟然碰上了师姐我。”
“放心，柳师姐特意吩咐过了，让师姐我…好好‘关照’你。”最后三个字，她咬得极重，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琉璃抬起眼，平静地迎上孙淼那毒蛇般的目光，眼神清冷，没有丝毫畏惧。
她只是淡淡地回了三个字：“擂台上见。”
说完，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便走下台，挤开人群，向休息区走去。
那份冷静与淡漠，让孙淼脸上的假笑僵了僵，眼中闪过一丝被轻视的恼怒。
“哼！装模作样！看你能硬气到几时！”孙淼冲着琉璃的背影冷哼道，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抽签仪式一结束，孙淼便被一名丫鬟引到了柳媚儿所在的那间奢华僻静的雅阁内。
雅阁内熏香袅袅，柳媚儿斜倚在铺着雪白兽皮的软榻上，纤纤玉指正拈着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毒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见到孙淼进来，她眼皮都未抬一下。
“小姐。”孙淼躬身行礼，态度恭敬中带着谄媚，她是柳家的人，也算是柳媚儿的下属。
“抽签结果，我知道了。”柳媚儿的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冰寒：“那个贱人，运气倒是不错，竟然让她撑到了现在。还废了我一颗李魁那样的棋子。”
她终于抬起眼，目光如两道冰锥，刺向孙淼。
“孙淼，废话我就不多说了。琉璃这个祸害，我不想再看到她在擂台上蹦跶。更不想看到她拿到秘境资格，有机会脱离掌控！”
她语气骤然转厉，坐直身体，将手中毒针狠狠拍在茶几上。
“等一下！我要你彻底废了她！至少，断她一条主灵根！我要她从此沦为真正的废人，永世不得翻身！你，听明白了吗？”
孙淼感受到柳媚儿话语中的森然杀意，身体微微一颤，随即眼中涌现出嗜血的兴奋。
她舔了舔嘴唇，躬身道。
“小姐放心！属下的‘蝎尾针’早已淬炼了新的剧毒，中者不仅痛不欲生，灵力更会如沸汤浇雪般溃散！”
“属下定会让那琉璃尝尽万蚁噬心之苦，灵根崩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绝不会再让小姐失望！”
柳媚儿满意地哼了一声，脸色稍霁，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抛给孙淼。
“这里面是三根浸泡过‘蚀灵散’本源毒液的蝎尾针，毒性更强，算是给你加一道保险。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是再失手……”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却充满威胁，“后果，你是知道的。”
孙淼双手接过玉瓶，如获至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属下明白！多谢小姐赏赐！明日擂台上，属下定叫那琉璃，后悔来到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