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二次风暴前夜
周五下午，五点三十二分。
大多数楼层已经开始出现“下班准备”的脚步声，键盘敲击逐渐变少，咖啡机停止了嘀嗒声。
但在二十四层的风控研究中心，灯光依旧明亮得像是刚刚开工。
猎手不在这里。
他在另一处。
一个更高楼层，一个永远不在组织架构图出现，但人人都知道存在的地方。
那里的灯，从不会关。
——
而此刻，猎手正在看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第三十二会议室的内容。
共创第一次会。
视频分辨率极高，角度来自天花板，摄像头藏在镶板里，不属于任何正式授权的设备。
画面中，林霄用笔写下——
【可验证动机】
【可逆性原则】
【冷却期】
猎手看得很认真。
甚至连嘴角微妙的弧度都带着某种兴趣：
“……这倒是第一次，有人把‘越界’这个概念，从我们手里往外抢。”
旁边坐着一个瘦削的男人，敲了敲桌面：
“他要是把这套东西带起来，未来风控想动任何工程师都得绕一圈。”
猎手淡淡：
“你不觉得，这反而是个机会吗？”
瘦削男人皱眉：“什么机会？”
猎手把遥控器往桌上一抛：
“以前组织里，不存在‘工程师群体’。”
“他们只是个人。”
“一个 L，或一个 J。”
“个人好打压。”
“群体不好。”
瘦削男人顿悟：“……你是说？让他们自己形成一个——”
猎手笑了：
“对。”
“只要形成一个“工程师共同体”，那将来一次打击，就能形成“群体示范效应”。”
瘦削男人轻声吸气：
“你是想制造‘技术位震动’吗？”
“不。”
猎手看着视频中那个安静却坚定的身影，微笑里带着锋芒：
“我想制造一次“更大的故事”。”
“一个能在系统里写进下一代 VRE 的故事。”
“而 L——”
“是最好的主人公。”
“也是最好的靶子。”
他把视频暂停在林霄“善意干预属于保护机制”的那一刻。
光影里，林霄的侧脸看上去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固执。
猎手轻轻敲着桌面：
“这个人，有能力带起来一个群体。”
“带起来，就能……一起倒下。”
瘦削男人问：
“你准备怎么做？”
猎手笑道：
“第二次风暴，要来了。”
“不是现在。”
“但……快了。”
——
同一时间。
二十四层，茶水间。
蒋其正往自己的杯子里加热水。
他动作比平常慢许多。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哎，J。”
他回头，是第三组的工程师老陈。
老陈端着杯子，眼睛盯着他：
“今天共创会，你发言挺多啊。”
蒋其挠挠头：“还好吧。”
老陈压低声音，却压不住语气里的锋芒：
“说得这么好，是不是以后准备当代表了？”
蒋其愣住：“不是这意思，我就是——”
老陈冷笑：“我理解。”
“你们那批参与共创的，现在可是公司的“新宠”。”
“风控点名、hR点名，甚至上面都知道你们名字了。”
“我们这些没参与的，就是没格局呗？”
蒋其脸色微微变了：“老陈，你这是——”
老陈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别人怎么说你们的吗？”
“说你们是——”
他顿了顿，带着一点嘲讽：
“工程师里的风控合伙人。”
蒋其：“……”
胸口像是被什么钝物轻轻敲一下。
老陈继续冷笑：
“你们今天在那边讨论的那些东西——”
“谁知道最后会不会变成用来约束我们这些普通工程师的条款？”
“到时候我们被写进去的时候，你们这些“共创者”，是不是还能说一句：”
“‘这是我们一起做的决定。’”
蒋其握着杯子的指节发白。
他张了张嘴：
“……我从来不是为了——”
老陈摆摆手，转身离开：
“你们开心就好。”
“反正上面喜欢你们。”
茶水间只剩下蒋其一个人。
热水壶的蒸汽升起，又慢慢散开。
他的眼眶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红。
系统在林霄那边，忽然提醒：
【——有人提到 J 的情绪波动。】
【——你最好现在过去。】
——
几分钟后。
林霄走进茶水间。
蒋其背对着门，肩膀微微抖着。
林霄没有问“你怎么了”，只是轻声说：
“我听说，外面有人在说你们是‘风控合伙人’。”
蒋其苦笑：“你也知道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参与？”
林霄走到他旁边，与他平行站着。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吗？”
“因为他们知道你们说的、有记录。”
“你们的每一个建议，都可能影响体系。”
“影响体系，就意味着你们的位置……高了一点。”
“他们不习惯。”
蒋其抬头：“那我该怎么办？”
林霄问：
“你为什么来参加共创？”
蒋其犹豫，最终说：
“因为——”
“我不想我们以后被莫名其妙地写进 VRE。”
“我不想再有人因为一句话，就被当成‘偏见工程师’。”
“我不想我们整个群体都活在那种恐惧里。”
林霄点头：
“那你今天的难受，是因为别人不理解你。”
“但你要明白——”
“你不是来讨好别人的。”
“你来，是因为你愿意承担一部分未来。”
“而大多数工程师，不愿意。”
蒋其沉默。
林霄继续：
“你现在觉得孤立，是因为你的选择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但不要忘了——”
“所有群体的改变，都是从少数人开始的。”
“少数人永远会被骂。”
“永远会被怀疑。”
“永远会被说成‘叛徒’。”
“但——”
他侧头看向蒋其：
“真正的叛徒，是看见问题却选择沉默的人。”
蒋其眼眶再次变红：
“林哥……”
“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
林霄拍了拍他的肩：
“你只是——”
“走在了别人前面。”
——
当晚。
风控研究中心的内部会议室。
顾行正在和沈旻对本日的共创内容做记录。
突然，屏幕上跳出一条内部通知。
【主题：关于加速“工程师行为治理体系”进度的通知】
【说明：因监管侧近期要求，将提前推进项目整体节奏，预计两周内完成初版。】
【同时启动第二条关键条目讨论：
——工程师群体风险等级划分模型】
顾行眉头跳了一下。
“风险等级？”
沈旻皱眉：“不是说这条暂时压后吗？这可是最危险的条目。”
顾行看着通知末尾的签名，心里一沉——
签名来自：
战略风控特别小组
也就是——猎手所在的那一层。
顾行轻声说：
“他们提前动手了。”
沈旻冷下脸：
“这不是加速。”
“这是——”
“逼工程师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被贴标签。”
顾行慢慢坐回椅子。
手指轻轻扣着桌面。
声音比平常低了一度：
“第二次风暴……提前了。”
——
那一夜。
林霄回到出租屋时，雨声很大。
他刚脱下外套，系统忽然开口：
【——你现在要准备了。】
“准备什么？”
【——准备一件非常麻烦、非常棘手、非常危险的事情。】
“说。”
系统的声音沉下去：
【——他们要启动第二条条目。】
【——‘工程师风险等级’。】
林霄动作一滞。
系统继续：
【——猎手已经提前推动。】
【——他们要在你刚刚站稳的时候，再次让你成为那个“最危险的标本”。】
林霄沉着脸坐到桌前。
“等级……是什么意思？”
系统缓缓道出三个字：
【——“可控、风险、高危”。】
林霄：“……”
系统继续：
【——一旦进入第三类。】
【——任何行为都会被当成威胁。】
【——任何发声都会被记录。】
【——任何判断都会被定性为“情绪”。】
林霄握紧笔。
“所以他们要做什么？”
系统只说了一句：
【——他们要让整个工程师群体第一次意识到：
不是只有规则会写工程师。
工程师，也会被分级。】
林霄半闭着眼：
“那 J 呢？”
系统沉默了整整三秒。
然后：
【——J 的概率……被直接放进二级。】
“为什么？”
系统冷冷：
【——因为他跟着你。】
窗外雨骤然加大。
林霄低声：
“风暴……提前了吗？”
系统：
【——不。】
【——风暴已经在往这边来了。】
【——你准备好被卷进去了。】
林霄深吸一口气，翻开恶意账本。
在空白页写下标题：
【工程师风险等级·前夜】
然后写下第一行：
“他们要给我们贴标签了。”
写下第二行：
“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
写下第三行：
“否则，不只是我。”
“整个群体，都将被写死。”
雨声像拍在一个巨大的、不见光的鼓面上。
第二次风暴，正在酝酿。
——
第三十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