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顿的身影刚消失在夜幕中,奥尔菲斯便低笑出声。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红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先生,赌一把?”他抬眼看向弗雷德里克,烛光在镜片上投下诡谲的光斑。
弗雷德里克将酒杯推过桌面,银灰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兴味:“赌注?”
“一条命。”奥尔菲斯接过酒杯,指尖精准地覆上弗雷德里克刚才留下的唇印,仰头一饮而尽,“不论是谁的。”
“好啊……”
两人陷入默契的沉默,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偶尔爆出噼啪声。
突然,两道椅子同时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们都站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个仆人平静地推门而入:“少爷,坎贝尔先生晕倒在花园里了。”
奥尔菲斯眯起眼睛,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哎呀,真是太糟了。”他故作遗憾地摇头,“我好像没听出来先后呢。”
“那就各要一条命好了。”弗雷德里克拿起手杖,一头长发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走吧,带我见见七弦会的新朋友。”
几分钟不到放倒一个成年男人。
那杯茶里到底下了多少药?是个谜。
……
地下室的灯光比往常明亮许多。
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正用绳子将昏迷的诺顿固定在担架上。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圈绳索都精确地避开要害部位。
“‘竹叶青’,怎么样?”
“三分钟就能醒。”她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需要我把他扔进禁闭室吗?”
奥尔菲斯微笑着摇头:“不,带他去河岸区的安全屋。记住...”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诺顿颈侧的脉搏。
“这位先生可是会挖矿的‘愚人金’,别让他接触到任何金属工具。”
“竹叶青”点头,她金色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丝不苟的马尾,看起来格外干练精神。当她拖起担架时,弗雷德里克注意到她靴跟藏着的薄刃——正是竹叶青的毒牙形状。
“噢对,还有件事。”奥尔菲斯突然叫住她,“到时候找人查查他最近接触过哪些人。特别是……”
镜片后的目光骤然锐利:“问过闪金石窟案的人。”
“竹叶青”离去的脚步声还未消失,另一个身影便从阴影中浮现。
那个男人全身笼罩在白色长袍里,连手套都一尘不染。他正用酒精棉片反复擦拭手术刀,直到刀刃能映出人影。
“病人资料。”他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格外沉闷。
奥尔菲斯递过一份病历:“尘肺晚期,伴有少量汞中毒。住在东区旧矿场的棚屋。”
男人快速浏览着文件,突然停在某页:“这个病人……有意思。”
他毫无预兆地扯下口罩,露出布满疤痕的嘴角:“会长,我要全套手术设备,和……一具新鲜尸体。”
“尸体?”弗雷德里克皱眉。
“对照实验。”男人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烁着狂热的光,“尘肺患者的肺泡会唱歌,我想听听……”
“好啊……满足你。”奥尔菲斯打断他,同时按住弗雷德里克绷紧的手臂,“‘医者’,记住——老乔治必须活到‘愚人金’完成第一次任务。”
“医者”机械地点头。
他转身时白袍翻飞,消毒水的气味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你确定要这么做?”弗雷德里克低声问,“那个医生看起来……”
“比他的病人更像尸体?”奥尔菲斯轻笑,“正因如此,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楼上突然传来钟声。午夜了。
“说说看,你想提供谁的尸体?”弗雷德里克突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睛在烛火下闪着光。
“还会有谁呢?”奥尔菲斯轻笑一声,转身向地下室外走去。
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弗雷德里克跟在他身后,手杖的金属尖端在地面上留下细小的刮痕:“玛丽夫人...得罪了。”
他低声叹息,声音里却没有多少歉意。
两人沿着螺旋楼梯向上,壁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古老的石墙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奥尔菲斯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下周五欧利蒂斯庄园要再次举办赛马会,周三的时候我们要去珀西那儿带回里奥的复活体——或者说,复制体。”他停顿了一下,“等诺顿适应了环境,我们还要带他去见另一个人。”
“不得不说,你朋友很多。”弗雷德里克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算不上朋友吧,”奥尔菲斯推开书房的门,烛光自动亮起,映照出满墙的书籍和手稿,“都是合作伙伴罢了。”
他在书桌前坐下,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噢……差点忘了……明天有一个老朋友会来拜访。”
“谁?”
“对你来说这个人很熟悉,但也并不熟悉。”奥尔菲斯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沓泛黄的手稿,“梅莉·普林尼,怎么样?这个名字熟悉吗?”
“似乎在报纸上看见过很多次?那位昆虫学者?”
奥尔菲斯微笑着抽出一份手稿:“还记得我很久前创作但没完结的小说么?”
“《queen bee》(《女王蜂》)。”弗雷德里克点头,“你说过快要结尾了。”
“正是如此。”奥尔菲斯的手指轻轻抚过手稿上的字迹,“等到梅莉加入我们后,这个故事就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弗雷德里克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那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
奥尔菲斯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黑色大衣:“既然明天有朋友来访,那今晚就不能浪费了。”
他递给弗雷德里克一件深灰色的风衣。
“走吧,或许你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卢基诺教授?”
马车在夜色中穿行,车轮碾过潮湿的鹅卵石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弗雷德里克望着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突然开口:“我读过他的论文,《the potential Genetic connection between Reptiles And humans》(《爬行动物与人类基因的潜在联系》)。”
“那篇论文只发表了一半。”奥尔菲斯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后半部分被教会勒令销毁了。”
马车在一栋偏僻的砖房前停下。
这栋建筑隐藏在茂密的常春藤中,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
奥尔菲斯从怀中取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轻轻打开了门锁。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草药和某种奇特腥味的气息。弗雷德里克敏锐地注意到,门框上缠绕着几圈细密的铁丝网——像是为了防止什么东西逃脱。
“卢基诺?”奥尔菲斯轻声呼唤。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楼梯上缓缓走下。烛光逐渐照亮了他的面容——棕黑色的中长发,苍白的皮肤,一双琥珀色的瞳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噢!奥尔菲斯……”他的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带着某种爬行动物般的嘶嘶声,“你来得正是时候。”
卢基诺·迪鲁西教授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看起来与普通学者无异——如果不是他脖子上那些若隐若现的绿色鳞片的话。
弗雷德里克上下打量着他。
没错,正是几年前那个风靡欧洲的生物学教授。
但是不知为何却突然失踪。原来在这里吗?
“这位是弗雷德里克·克雷伯格,我的……合作伙伴。”奥尔菲斯介绍道,“弗雷德,这位是卢基诺教授,七弦会的‘教授’。”
卢基诺向弗雷德里克点头致意,动作有些僵硬。
“久仰大名,克雷伯格先生。”他的舌头不自然地分叉了一瞬,又迅速收回,“我正在研究一种新型的神经毒素,或许对你的手杖武器改造有所帮助。”
弗雷德里克注意到实验室的角落里,几个玻璃箱中养着各种奇特的爬行动物。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正盘踞在一个特制的架子上,吐着鲜红的信子。
“进展如何?”奥尔菲斯问道,目光扫过实验台上密密麻麻的笔记。
卢基诺的竖瞳收缩了一下。
“基因融合很成功,但意识转移……”他停顿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手臂上的一片鳞片,“那个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强。有时候我能感觉到……另一个意识在试图控制这具身体。”
奥尔菲斯和弗雷德里克交换了一个眼神。
“梅莉明天会来。”奥尔菲斯突然转变话题,她对意识移植有独特的研究,或许能帮到你。”
卢基诺的瞳孔骤然扩大,又迅速收缩成一条细线。
“普林尼女士?”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警惕,“她的研究方向可是昆虫与人类的完美共生……”
“而你的研究方向是爬行动物与人类的融合。”奥尔菲斯微笑道,“想想看,如果把你们两个的研究结合起来……”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卢基诺脸上浮现的诡异笑容——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变得完全不似人类。
“完美的新物种。”他嘶嘶地说,手指不自觉地扭曲成爪状,“既不是人,也不是动物……而是超越两者的存在。”
弗雷德里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杖。
在又一次闪电亮起的刹那,他分明看到卢基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了一条诡异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