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盯着那只按在台阶边缘的手，掌心的伞刀握得更紧。他没动，苏怀镜也没出声，两人都卡在原地，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钉住了脚。
那只手还是不动，灰白皮肤上布满裂纹，指甲黑得发亮，像是浸过毒药。指节一寸寸抠进石缝，力道大得能把石头捏碎。
“你终于来了……容器。”
声音又响起来，沙哑得像是从地底刮上来的风。
陈砚舟喉咙一紧，没答话，反而往前迈了半步。这一脚踩下去，整条阶梯都震了一下。
咔——
两侧墙壁猛地传来机括咬合的声音，像是有几百个齿轮同时转动。头顶穹顶和侧壁瞬间裂开无数小孔，寒光一闪，三百支弩箭齐齐探出，箭尖对准两人。
系统警报直接炸在脑子里：【联动杀阵激活，触发条件——活体步频共振】。
“糟了。”他低骂一句，立刻收脚后撤，钢笔尾端往地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轻，但频率不稳，像是不同体重的人接连走过。这是他在破解通风井时用过的老办法，干扰机关感应节奏。
果然，几支弩箭“嗖”地射出，角度偏斜，擦着苏怀镜肩膀钉进对面墙里，箭尾还在颤。
她没躲，只是迅速打开药箱，抓了一把淡灰色粉末往空中一扬。粉末遇空气自燃，腾起一层半透明烟幕，挡在两人身前。
“磷粉混合物，能偏折金属轨迹。”她说话时手指已经夹住三根银针，顺着石阶缝隙插了进去。
电流导引干扰，是她实验室里常用的手段。现在这机关靠的是气流和震动感应，金属导电一乱，信号就错位。
烟幕刚成，第二波箭雨就到了。
破空声密如骤雨，可这次大多撞在气幕上偏了方向，少数穿过来的也被陈砚舟一刀扫落。伞刀横竖劈砍，刀光翻飞，铁屑和断箭哗啦掉了一地。
最后一支毒箭离他鼻尖不到两寸，被削去箭头，斜插在那只灰白手掌前，箭尾还在抖。
烟尘散了些，那手终于收回去了。
接着，一个身影从残烟里走出来。披着黑色长袍，脸上罩着青铜面具，手里拄着一根杖，杖头刻着龙首。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地面都微微震一下。
“三十七具尸骨填了这阶，才换得一次通行。”
声音冷得像冰水。
他抬手一挥，脚下石板突然塌陷半寸，露出下面堆叠的枯骨。有些穿着书院制服，领口还别着校徽，骨头泛黄，显然死了多年。
陈砚舟盯着他，没退。反而上前一步，伞刀横在身前。
“若这路用人命铺成，那我也算一个。”
他说得平静，左手却摸上了腕上的旧疤。那里突然发烫，像是血纹在回应什么。
苏怀镜悄悄移位，站到守墓人侧后方，指尖银针已经对准颈侧穴位。只要对方动手，她能在半秒内让对方瘫痪。
守墓人没理她，只看着陈砚舟：“你不是第一个来的人。”
“我知道。”陈砚舟说，“我看过名单。三年前武试爆炸，死了三十七个学生。他们的名字，我都背过。”
守墓人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手中的青铜杖突然变形，杖身裂开，两端延伸出弯刃，变成一把双头镰。镰刃泛着幽蓝光泽，一看就是淬过毒。
“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他说完，猛地下压镰柄。
轰！
地面炸开三个坑洞，三具陶俑破土而出，披着残甲，眼窝里燃着幽火。它们手里都握着短弩，箭头对准陈砚舟和苏怀镜。
系统提示再响：【检测到龙脉守护者，建议立即撤离】。
陈砚舟冷笑一声，伞刀猛然插入地缝，刀身震荡，引发局部塌陷。一具陶俑站不稳，膝盖陷进碎石里。
苏怀镜抓住机会，三根银针甩手而出，全数钉进陶俑眼眶。火焰“噗”地熄灭，陶俑当场僵住。
剩下两具刚要调转弩口，守墓人已挥镰扑来。
陈砚舟横刀格挡，金属相撞爆出火星。那镰刀力道极大，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借力后跃，落地时脚跟一滑，差点摔倒。
“你撑不住。”苏怀镜喊了一声，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塞就扔。
瓶子在空中炸开，雾气弥漫，带着苦杏仁味。那是她特制的神经麻痹剂，能让人肌肉失控。
守墓人动作一顿，呼吸变慢，但没倒下。
“抗药性这么强？”她皱眉。
陈砚舟喘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再次冲上去。这一次他不再硬拼，而是贴着墙角疾行，伞刀划出一道弧线，直取守墓人持镰的手腕。
刀锋将落未落，阶梯尽头那只手忽然抬起，轻轻拍地三下。
啪、啪、啪。
声音不大，但节奏清晰。
守墓人动作猛地停住，双头镰悬在半空，没再落下。
陈砚舟也收了刀，回头看向那片黑暗。
他知道这个节奏。
老太监敲茶杯盖的方式。
危险信号。
可这里怎么会有老太监的暗号？
守墓人缓缓后退，一步步融入阴影，最后只剩那把双头镰倒插在地上，镰刃滴下一滴暗红液体，落在石阶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陈砚舟没追。
他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伞刀还握在手里，刀尖垂地。
苏怀镜走过来，低声问：“你还好吗？”
他点点头，左手腕的旧疤还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流动。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血纹竟微微泛光，颜色比平时深。
“不对劲。”他说。
“哪里？”
“这地方……它认识我。”
他说完，转身走向阶梯尽头。那里有一扇石门，厚重无比，表面刻着扭曲符号，和台阶上的那些一模一样。
他伸手去推。
门没动。
他又用力砸了两下，还是没反应。
苏怀镜凑近看：“这些符号，像是某种锁钥结构。”
“需要钥匙？”他问。
“或者……某种触发方式。”她拿出银针，在几个符号交汇处轻轻一划。
石门毫无反应。
陈砚舟盯着门缝，忽然想起什么。他从背包里摸出卖药翁给的残碑拓印，对照门上的纹路。
位置、走向，几乎一致。
“试试这个。”他把拓印贴在门心。
刚一接触，拓印上的墨迹开始变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了进去。
石门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咔、咔。
一道细缝慢慢出现。
陈砚舟握紧伞刀，另一只手按在门上，正要发力推开——
苏怀镜突然拉住他胳膊：“等等。”
“怎么？”
“你看拓印。”
他低头。
原本完整的拓印，边缘正在褪色，像是被风吹散的灰。中间那个“斩”字，也开始模糊。
“它在消失。”她说。
“说明这门只能开一次。”他明白过来。
“也可能……开门的人，出不来。”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手却没松。
门缝越来越大，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等。
等着他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推。
石门轰然开启，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间圆形石室，墙上嵌着七盏青铜灯，灯芯无火自燃，照出满地符文。正中央立着一块石台，台上放着一枚青铜虎符，半边刻龙，半边刻蛇。
陈砚舟刚踏进一步，身后石门“砰”地自动关闭。
苏怀镜被挡在外面。
“陈砚舟！”她拍门。
他回头，只能看见门缝彻底合拢。
石室里，七盏灯同时闪了一下。
虎符上的蛇眼，突然亮起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