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链垂下来的时候，陈砚舟的断臂还在滴血。血珠落在地上，岩层像有生命一样吸了进去，连痕迹都没留下。
他盯着那半截玉佩，上面一个“陆”字已经锈得发黑。苏怀镜没动，手一直搭在银针囊袋上，指节微微泛白。
“这门后头不是路。”她说。
陈砚舟点头。他知道。
五步距离说远不远，可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每吸一口都像吞了沙子。他抬起完好的左手，抹了把脸，掌心蹭过眼角时，血纹突然跳了一下。
不是疼，是热。
他迈了一步。
脚落地的瞬间，地面亮了。
一圈暗红色的符文从他鞋底扩散开来，像是被惊醒的东西，顺着石缝蔓延出去。整个祭坛嗡了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但胸腔跟着震了一下。
苏怀镜皱眉：“你在触发什么？”
“不知道。”他声音很平，“但它认我。”
他又走两步，站进石门正中。红光从门缝里涌出来，照在他脸上，不烫，也不亮，就是让人心里发沉。他低头看地面，那些符文组成了一个完整的阵，中间有个凹槽，形状像手掌。
他明白了。
撕下缠臂的布条，用指尖划破掌心，血滴了下去。
血落进凹槽的刹那，符文全变成了金红色，嗡鸣声停了。四周一下子安静，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然后，系统响了。
【检测到高级血纹应用场景，符合“血脉主宰”条件，解锁新权限——机关操控（Lv.1）】
半透明面板浮在眼前，三个选项：石壁位移、重力调节、能量导流。
陈砚舟愣了两秒。
“还能这样？”
他没笑，但嘴角抽了一下。三年来天天躺着刷任务，系统除了发点基础技能就没动静。现在倒好，血快流干了，它才想起来升级。
“你能控制这里？”苏怀镜问。
“试试。”
他看向左边那面墙，上面刻着一团扭曲的云纹，和他衬衫袖口的一模一样。他盯着那图案，心里默念“打开”。
血纹在左眼底下滚了一圈，手指不受控地画了个弧，像是抄笔记时随手写的公式。
墙动了。
整面石壁横向滑开，发出闷响，像是老房子推开柜子的声音。灰尘扬起来，又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住，没散开。
后面是个小房间，不大，四四方方，没窗也没灯，却泛着冷铜色的光。
“有东西。”苏怀镜说。
她没往前走，而是从药箱里抽出三根银针，插在门口地面，摆成三角。针尾轻轻晃，但她脸色没变。
“没事，只是防一下。”
陈砚舟走进去。
里面只有一样东西——一口青铜棺。
棺材摆在正中央，盖子完整，但缠了七道铁链，每根链子上都嵌着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石片，排列方式和他梦里见过的血纹碑碎片一模一样。
他走近两步，手臂上的石化区域忽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你感觉到了？”苏怀镜跟进来，站在他身后半步。
“嗯。它在叫。”
“谁在叫？”
“不知道。可能是这棺材，也可能是我。”
他说完，伸手摸向棺盖前端。那里刻着七个字：
**斩龙使陈氏之墓**
字体刚硬，笔锋凌厉，和他在母亲血书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喉咙动了动。
“这是我妈的……姓。”
苏怀镜没接话，低头检查棺身材质。她取出一个小仪器，贴在铜面上，屏幕闪了几行数字。
“前朝陨铜，硬度超过现代合金。没有接缝，一体铸造。打不开。”
“不一定非得打。”
陈砚舟把手按了上去。
血纹立刻发烫，比刚才还狠。系统提示跳出来：
【触发血脉认证，正在比对……匹配度97.6%】
几秒后，铁链咔咔松开，一节节垂落到底。棺盖自己动了，往右移开一寸，发出磨石的声音。
两人没说话，一起靠近。
里面没人。
没有骨头，没有衣服碎片，什么都没有。只有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实验服，放在原本该是头部的位置。
苏怀镜伸手探了探：“温度正常，湿度正常。但这布料……不是现在的工艺。”
陈砚舟蹲下，伸手要拿。
“等等。”她拦住他，“先确认有没有毒。”
她取下耳钉，在实验服边缘蹭了一下。耳钉变色了，从银白转成淡青。
“有毒，但被封住了。可能是某种能量场在维持稳定。”
陈砚舟没再等。他直接伸手，把衣服拿了出来。
布料入手很轻，像是没重量。袖口翻过来，内侧绣着一圈暗红云纹，和他衬衫上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他说。
“当然不是。”苏怀镜盯着那纹路，“这是标记。你妈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人来找它。”
“所以她是故意留下的。”
“不止是留下。”她摇头，“她是安排好了。包括你今天能走到这儿，能开这棺，能拿到它——都在她计划里。”
陈砚舟没反驳。他把实验服抱在怀里，手指抚过袖口的纹路。三年了，他一直在找母亲失踪的真相。现在看来，她不是丢了，是藏了。
把自己藏进历史里，等着他来翻页。
“系统。”他低声问，“这衣服算什么？”
【未识别物品，需进一步分析】
“废物。”他骂了一句，“刚升了级就装死？”
系统没回应。
苏怀镜看了眼四周：“这里不对劲。我们进来这么久，一点回音都没有。声音像是被吃了。”
陈砚舟站起身，环顾密室。墙是实的，没有其他出口。但他忽然注意到，棺材底座下面压着一块石板，边缘露出一线缝隙。
他放下衣服，蹲下去撬。
石板不太重，掀开后，底下是个小坑，里面放着一枚铜钥匙，样式古老，柄部刻着半个云纹。
他捡起来，钥匙入手冰凉。
【检测到关联道具，激活隐藏路径：重力调节可用】
系统又蹦出一条提示。
“还能调重力？”他挑眉。
“别乱试。”苏怀镜提醒，“这种地方，随便动机关可能塌方。”
“不动不行。”他盯着头顶，“你看。”
密室顶部原本是平整的石面，现在出现了一道裂缝，正慢慢扩大。一滴蓝液渗下来，砸在地上，滋的一声冒起白烟。
是之前通道里的那种发光液体。
“墙在吸收你的血。”她说，“现在反过来，它开始往外排东西了。”
陈砚舟握紧钥匙，看向系统面板。
“试试重力调节。”
他选了“局部减压”，目标锁定密室中央。
一瞬间，身体轻了。不是漂浮，是像站在月球上那种踩不实的感觉。那滴蓝液悬在半空，没落地。
接着，四面墙同时震动。
一道新的符文阵在地面浮现，比外面那个更大，更复杂。中央位置，正好是刚才放实验服的地方。
“它要启动什么。”苏怀镜往后退了一步。
陈砚舟没动。他把实验服重新放回原位，刚好压在阵眼上。
符文亮了。
不是红，也不是金，是深紫色，像凝固的血。
天花板的裂缝更大了，蓝液成串滴落，但在半空就被某种力量挡住，聚成一片悬浮的水膜。水里开始出现影子。
模糊，晃动，看不清人脸。
但其中一个，穿着紫金长袍，跪在地上。
是陆玄冥。
另一个影子站着，手里端着陶壶，背影挺直，步伐沉稳。
是皇帝。
画面一闪而过，水膜破裂，液体落地，蒸发成雾。
陈砚舟呼吸一紧。
“它在放录像。”
“不是放。”苏怀镜声音变了，“是反应。这地方能读取接触者的记忆，然后投影出来。”
“所以它知道我和我妈有关。”
“也知道你见过那些画面。”
陈砚舟低头看自己的手。血还在渗，但不再往下滴，而是沿着掌纹往上爬，像被什么东西吸着。
他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什么？”
“我一直以为血纹是诅咒。”他抬头，眼神很亮，“但现在看，它是钥匙。”
苏怀镜看着他。
“你打算做什么？”
“开门。”他说，“真正的门。”
他举起铜钥匙，对准地面阵眼中央的孔洞。
钥匙插进去的瞬间，整座祭坛剧烈一震。
地下传来轰鸣，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醒了。
密室四角的石壁开始移动，一块块缩进地面，露出后面的黑暗。风从里面吹出来，带着铁锈和旧纸的味道。
陈砚舟站在原地，手里还抓着钥匙。
苏怀镜走到他身边，轻声问：“你还记得卖药翁临死前说的话吗？”
他点头。
“别信血脉相连的人。”
“那你信吗？”
他没回答。
而是把实验服塞进怀里，右手握住黑伞残骸，迈出一步。
脚落下时，地面的符文阵彻底点亮，紫色光芒冲天而起。
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新开的通道口，像一把出鞘的刀。
他伸手，想去拿那件实验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