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的手刚搭上苏怀镜的肩膀,她就往前迈了一步。两人站在那道窄口前,身后是崩塌后残留的碎石堆,前面是湿滑的洞穴地面。暗河在不远处流淌,水面泛着幽蓝的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照着。
“走吧。”他说。
苏怀镜没应声,只是低头看了眼腰间空荡荡的银针囊袋。药箱没了,针也用完了,只剩耳钉熔炼后留下的那根血纹针,还插在拓本边缘的凹槽里。她伸手碰了碰它,指尖发烫。
他们沿着岩壁往前行,脚下打滑,每一步都得踩稳。陈砚舟走在前面,左手按着墙壁借力,手腕上的旧疤不再跳动,但皮肤底下有种闷热感,像血在烧。
到了河边,水不深,但流得急。水底能看到一些金属残骸,半埋在泥里,形状像是断裂的锁链或者兵器碎片。苏怀镜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破铁皮,伸进水里试了试。
“这水导电。”她说,“有点像实验室配的电解液。”
陈砚舟皱眉:“你的意思是……”
“拓本之前不动,是因为没激活条件。”她抬头看他,“你上次用血滴在上面,它才亮起来。现在环境变了,也许能再试试。”
他没多问,直接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拓本表面。血珠刚接触纸面就被吸了进去,紧接着,整张拓本浮起一层幽红微光,像是从内部透出来的。光芒不强,但在昏暗的洞穴里足够显眼。
光指向对岸。
“有反应了。”苏怀镜说。
陈砚舟把拓本收好,塞进怀里贴身放着。两人找了段断裂的铁管当撑杆,一人握一头,探进水里试了试深度。水到大腿位置,再往前就是陡坡,底下看不清。
“抓紧。”他说。
他们一步步往河中间挪,水流冲得铁管晃动,脚底打滑。走到一半时,苏怀镜突然身子一歪,差点摔倒。陈砚舟立刻拽住她胳膊,用力一带,把她拉回身边。
“没事。”她喘了口气,“刚才踩到东西了。”
“别停。”他低声说,“快过去。”
最后几步几乎是拖着过去的。上岸时,两人都没站稳,膝盖磕在岩石上。陈砚舟撑着地爬起来,回头一看,发现刚才踩过的河床正在冒泡,那些金属残骸周围泛起细小的火花。
“这水真有问题。”他说。
苏怀镜点点头,没多话。她知道现在不是研究的时候。
前方岩壁尽头,一道巨大的铁门立在那里。门很高,顶部没入黑暗,看不出材质,表面光滑得不像人工铸造。门中央刻着五个字:**陈氏血脉开**。
陈砚舟走近几步,伸手想去碰,却被一股电流弹开。他的手指麻了一下,掌心发红。
“带电。”他说。
“不能硬碰。”苏怀镜拦住他,“你看门缝。”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铁门四周没有铰链,也没有锁孔,只有一圈极细的缝隙环绕整个门框。那缝隙里偶尔闪过一丝微弱的蓝光,像是某种循环电流在运转。
“得用血纹。”她说,“但它会反噬你。”
“我还能撑。”他抬起左手,血纹已经开始浮现,红色纹路像藤蔓一样爬上手臂。
“等等。”她从拓本边缘取下那根血纹针,递给他说,“这个能引导能量,减轻负担。”
他接过针,插进自己掌心,然后把手按在门心的位置。
血纹瞬间蔓延开来,在空中凝成一把赤色钥匙。钥匙由流动的光构成,形状古朴,像是某种祭祀用的礼器。它缓缓转向门缝中央的一个隐形凹槽,轻轻一旋。
铁门无声地开了三寸。
一股冷风从门缝里吹出来,带着淡淡的药香和灰尘味。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
“砚舟,别进来。”
陈砚舟整个人僵住了。
那是他母亲的声音。
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耳边。语气急切,带着一丝虚弱,但确实是真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机关模仿。
“妈?”他往前靠了一步,想把门推开。
可就在他伸手的瞬间,头顶传来剧烈震动。岩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紧接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从穹顶坠落,轰然砸在铁门前。
尘土飞扬。
等烟尘散了些,他们看清了——巨石正好卡在门缝处,把那三寸的开口彻底堵死。铁门再也推不动分毫。
陈砚舟扑上去,用手扒拉石头边缘的碎屑。他的指甲很快裂开,指节渗出血来,但那块主石纹丝不动。
“让开!”他吼了一声,双臂发力往上顶。
苏怀镜没拦他,只是退后两步,仔细看着巨石与地面接合的地方。那里有些细小的裂缝,可能是刚才撞击造成的松动。
“还有办法。”她说,“毒雾残剂还能用一次。”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剩下一点灰绿色的液体,是上次龙魂死后收集的残余毒素。她拧开瓶盖,蹲下身,把液体慢慢倒进石缝。
液体渗进去,几秒钟后,冒出轻微的白烟。
有效。
她正要继续倒,却发现拓本在怀里发烫。她拿出来一看,夹层的位置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纸而出。
“等等。”她叫住陈砚舟。
他回头,喘着粗气,脸上全是汗和灰。
“拓本不对劲。”她说,“夹层在发热。”
他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果然,那地方烫得厉害,而且随着他靠近,热度还在上升。
“是不是……里面有东西?”她问。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块被堵死的铁门。门后一片寂静,再也没有声音传出。
刚才那句话是真的。
他母亲在里面。
他还活着。
可现在进不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血纹的光已经褪去,但掌心留下一道灼痕,像是钥匙融化时留下的印记。他慢慢握紧拳头,又松开。
苏怀镜把拓本放在地上,用血纹针轻轻撬开夹层边缘。纸面裂开一道细缝,里面似乎藏着另一层薄纸,颜色更深,质地更老。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头顶又是一阵晃动。
碎石开始往下掉。
他们抬头,看到岩壁出现新的裂痕,水滴滴落的速度变快了。整个洞穴结构正在缓慢崩溃。
“来不及了。”他说。
“但我们知道她还在。”她看着他,“而且门认你的血。”
他点头。
“那就够了。”
他弯腰捡起拓本,重新塞进怀里。然后转身面向那块巨石,抬起右脚,狠狠踹在旁边一块松动的岩石上。
石头滚落,砸进暗河,激起一片水花。
他没停,一拳砸向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下,两下,三下。
他知道打不穿。
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苏怀镜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也抬手拍了拍那堵死的门缝。
“听见了吗?”她对着门说,“我们来了。”
门内没有回应。
只有远处的水流声,和头顶不断掉落的碎石。
陈砚舟停下动作,呼吸渐渐平稳。他低头看了看左手腕的疤痕。这一次,它没有跳动。
安静得像睡着了。
他抬起头,看向苏怀镜。
她正盯着拓本夹层露出的那一角暗色纸片,眼神专注。
“等稳定下来。”她说,“我们得打开它。”
他没回答,只是把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那片从龙魂身上捡来的焦黑鳞片。
它还在。
而且比之前更热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