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股冰凉的、带着浓烈腥气的空气从下方涌出。同时涌出的,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金属摩擦般的低鸣。
那声音……和昨晚江中的“锁链”摩擦声,一模一样!
“下面有东西!”老狗惊叫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寻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缠住了!
那触感……像藤蔓,又像……锁链!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被向下拖拽了半尺!
“抓紧!”聂九罗嘶吼着,左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指甲几乎要嵌进沈寻的皮肉里。她脸上的裂纹光芒大盛,淡金色的光点从皮肤下渗出,与紫黑色的侵蚀纹路激烈对抗。
但裂缝下方的拖拽力太大了。
而且,那金属摩擦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小珂!”沈寻在绝望中忽然大喊,“小珂!帮我!”
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的沈珂,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目光仿佛穿透了浓雾和岩石,直直“看”向裂缝深处。
然后,她张开口,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锐的、不像人类能发出的音节:
“——散!”
那音节出口的瞬间,裂缝深处的金属摩擦声戛然而止!
缠住沈寻脚踝的冰冷触感,也瞬间松开了!
“就是现在!”炎拓暴喝一声,三人同时发力,将沈寻猛地从裂缝里拽了上来!
沈寻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脚踝处还残留着那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她低头看去,只见脚踝的裤管上,赫然印着一圈暗绿色的、仿佛铁锈和水藻混合的污迹。
“没事吧?”聂九罗跪坐在她身边,气息紊乱,嘴角又渗出血丝。
沈寻摇头,抓住她的手:“你怎么样?”
聂九罗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裂缝。
裂缝深处,那金属摩擦声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仿佛无数人在低语的声音。声音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和……渴望。
“它记住我们了。”聂九罗低声说,“继续走,快。这里不能停留。”
炎拓二话不说,重新背起聂九罗。老狗搀起沈珂。沈寻挣扎着起身,脚踝有些扭伤,但还能走。
队伍再次出发,速度比之前更快。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沈寻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道裂缝。
浓雾正在缓缓填满裂缝口,但在雾气彻底合拢前的最后一瞬,她似乎看到——
裂缝深处,有什么东西,眨了一下眼睛。
灰白色的、冰冷的眼睛。
她猛地转过头,心脏狂跳。
“不要回头。”前方传来聂九罗虚弱却冰冷的声音,“在这里,‘看’到的越多,被‘盯’上的概率就越大。”
沈寻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直视前方。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裂缝越来越多,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江水的咆哮声在狭窄的峡谷里形成巨大的回声,震得人头晕目眩。浓雾依旧厚重,但偶尔会被峡谷中的风吹开一道缝隙,露出两侧高耸入云的、几乎垂直的峭壁。
峭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
不是栈道,不是阶梯,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粗犷的雕刻。
那是一条龙。
一条巨大的、被无数锁链缠绕、贯穿、死死钉在峭壁上的石龙。
龙身蜿蜒,从峡谷深处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的雾中。每一片龙鳞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却在锁链贯穿的位置布满了龟裂和剥落的痕迹。那些锁链也雕刻得极为精细,每一环都清晰可见,环环相扣,深深嵌入石壁,仿佛真的将这条龙锁了千年万年。
最诡异的是龙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空的——是两个深邃的、黑黢黢的窟窿。但当你凝视它们时,却会感觉,那窟窿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回望你。
冰冷,怨毒,饥饿。
“缚龙涧……”老狗喃喃道,“原来……真的在‘缚龙’。”
聂九罗趴在炎拓背上,仰头看着那巨大的石雕,琥珀色的眼眸里倒映着龙身与锁链的轮廓。
然后,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向峡谷最深处、雾气最浓郁的方向。
“那里。”她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锁链的尽头,龙首的位置。”
“缚龙涧的入口,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峡谷尽头,浓雾最深处,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向内凹陷的阴影。阴影的边缘,似乎有无数粗大的锁链从峭壁上垂下,没入阴影之中。
而阴影内部,一片漆黑。
仿佛一张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踏入其中的生灵。
沈寻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又摸了摸怀里的“影之匙”碎片。
碎片微微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聂九罗。
聂九罗也正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有恐惧,有决绝,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歉意。
“走吧。”沈寻说,声音平静下来,“都走到这里了。”
炎拓点头,背着聂九罗,迈步走向那片阴影。
老狗搀着沈珂跟上。
沈寻走在最后,在踏入阴影前的最后一瞬,她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浓雾已经重新合拢,将峡谷、石龙、裂缝,以及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吞噬进一片灰白之中。
仿佛他们从未走过。
仿佛这条路,只为等待他们的到来。
她转过身,踏进了阴影。
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只有怀中,“影之匙”碎片的热度,在无声地增强。
仿佛在回应着这片古老禁地深处,某种沉寂了太久太久的……
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