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瑶那张过分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林晚花了一分钟才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手腕上那串陌生的红绳小铃铛，在晨光中分外刺眼，轻轻一动，就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提醒她昨夜的荒唐与沉沦。
她几乎是逃回自己办公室的。
桌上，那只用玻璃罩供起来的巧克力手模静静地立着，旁边是顾清寒让人送来的、散发着安神香气的洋甘菊。手腕上是秦瑶烙下的印记，桌上是唐糖和顾清寒留下的痕迹。林晚觉得自己像一块被三方势力争夺的殖民地，每一寸领土都被插上了不同的旗帜。
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从脑子里甩出去，专注于眼前堆积如山的文件。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的人让整个办公室的商业气息都为之一滞。
来人是沈知意。她今天穿了一件素色的棉麻长裙，黑色的长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整个人就像是从民国画报里走出来的女学生。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旧书墨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瞬间压过了洋甘菊的香气，让浮躁的空气都沉静了下来。
“小晚，冒昧打扰。”沈知意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学者特有的温润。
“知意姐？您怎么来了？”林晚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身。
沈知意将一个文件夹放到林晚桌上，微笑道：“我最近在构思一个面向青少年的科普系列讲座，主题是《宇宙的诗与哲学》。我发现，‘北冥宇宙’的世界观，与我想要表达的很多理念不谋而合。所以，我想邀请你，作为这个宇宙的创造者，和我共同完成这个系列。”
林晚打开文件夹，里面是沈知意已经写好的讲座大纲。从大爆炸的奇点到暗物质的猜想，每一个冰冷的科学名词后面，都跟着一个极富诗意的哲学注解。
“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沈知意扶了一下眼镜，“而艺术，是连接两者的桥梁。你的‘北冥宇宙’，就是那座桥。”
林晚的心被这句话击中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创作是天马行空的幻想，但在沈知意这里，这些幻想被赋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和意义。
“我……我只是写故事的，这些太专业了，我怕……”
“不必妄自菲薄。”沈知意打断了她，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只需要提供想象，我来负责解释。我们可以在我学校的实验室里讨论，那里更安静。”
几天后，林晚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了京华大学的物理实验室。
这里与北冥星海的喧嚣截然不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爬满常青藤的红砖墙，室内摆满了各种精密仪器和书架，空气里漂浮着尘埃在阳光下的光束，和那股让林晚心安的墨香。
沈知意没有讲复杂的公式，她拿起一个玻璃球，里面是模拟的星云模型。“你看，”她的声音缓慢而富有磁性，“宇宙诞生之初，万物混沌。第一个原子诞生的瞬间，算不算一种创世？一个单细胞生物，第一次分裂成两个，这算不算最孤独也最勇敢的爱？它把自己的一部分，变成了另一个独立的存在。”
林晚怔住了。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生命。
“你的故事里，女王创造了赤焰，这和细胞分裂，和恒星爆炸抛出物质形成新的星辰，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一种‘我’为了‘非我’而进行的牺牲与重塑。”沈知意看着林晚，眼神温柔而透彻，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思绪。
林晚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秦瑶的爱是占有，唐糖的爱是崇拜，顾清寒的爱是守护，而沈知意的，是一种智性上的共鸣，是直抵灵魂深处的理解。她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教授讨论工作，而是在和一个知己交换思想。
“你再看这个，”沈知意指向墙上的一幅巨大的星系图，“我们每个人，都是几十亿年前某颗恒星爆炸后的星尘。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既渺小，又永恒。所以，林小姐，你笔下的那些角色，他们为信念而战，为守护而死，你觉得这是悲剧吗？”
“我……”林晚发现自己的语言变得贫乏。
沈知意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臂上，那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却像一股微弱的电流，让林晚身体一僵。“不是悲剧。”沈知意替她回答，“这是宇宙规律最诗意的表达。是星辰的宿命，也是生命的赞歌。”
她说话时，不经意地拂去林晚鬓边的一缕碎发，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林晚的心神彻底乱了。她渴望听到更多，渴望和这个女人进行更深层次的对话。这种渴望，像一种戒不掉的瘾。
【AwSL超话实时动态】
【L】：卧槽！京华大学官网出预告了！沈知意教授要和晚崽联合开讲座！《宇宙的诗与哲学》！这逼格直接拉满！
【L】：这是什么神仙联动！一个创造艺术，一个解读科学！我宣布，‘知晚cp’今天就地成立！这才是成年人该嗑的高级糖！
【L】：楼上的，瑶瑶的红绳铃铛还绑在晚崽手上呢！别忘了正宫！但这俩人站一起确实配一脸，一个清冷知性，一个呆萌社恐，太有化学反应了！
讲座那天，京华大学最大的礼堂座无虚席。
林晚紧张得手心冒汗。上台前，沈知意握住她的手，将一杯温水递给她。“别怕，”她轻声说，“你不是在演讲，你只是在分享你的世界。就像那天在实验室里一样。”
她的声音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灯光亮起，林晚在沈知意的引导下，开始讲述“北冥宇宙”的构想。她讲女王的孤独，讲赤焰的忠诚，讲那些普通星际公民的悲欢离合。她原本以为会很晦涩，但在沈知意的承接下，一切都变得合理而动人。
当林晚讲到“帝星为了守护附属星系而自我引爆”时，沈知意接过话筒，补充道：“这在天文学上，被称为‘超新星爆发’。一颗大质量恒星在生命末期，会以最绚烂的方式终结自己，并将构成生命的重元素，播撒到整个宇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星的孩子。从这个角度看，帝星不是毁灭了，而是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永生。”
全场寂静，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林晚看着身旁的沈知意，看着她脸上那抹淡然又自信的微笑，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崇拜与依恋。她发现，自己在沈知意的引导下，竟然能如此清晰、如此富有感染力地表达自己。
庆功宴结束后，沈知意开车送林晚回家。
车里没有播放音乐，只有淡淡的檀香萦绕。车子停在林晚的公寓楼下，两人都没有立刻下车。
“今天，谢谢你。”林晚由衷地说。
“应该我谢谢你。”沈知意侧过头，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轮廓，“是你让那些冰冷的理论，有了温度和故事。”
她凝视着林晚，声音轻得像一句叹息：“他们说，宇宙因大爆炸而诞生，可我总觉得不够浪漫。”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林晚，我的宇宙，因你的思想而璀璨。”
这句话，比任何直白的告白都更让林晚心动。她感觉自己像一颗迷航的行星，终于被一颗恒星的引力捕获。
林晚没有说话，她解开安全带，主动凑了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脸颊。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股混合着旧书墨香和檀香的味道，瞬间将她整个人包裹。
这一刻，她不想思考秦瑶的铃铛，也不想思考唐糖的巧克力，她只想沉溺在这片知性又温柔的星空里。
目送着林晚的背影消失在公寓楼门口，沈知意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敛去。她发动车子，回到自己那间书房式的公寓。
她没有开灯，只是走到书桌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翻开一本厚重的皮面笔记本。她拿起钢笔，在最新的一页上，用她那娟秀又充满力量的字迹写下一行话：
“诱惑，是最高级的占有。她已开始渴求我的智慧，也终将渴求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