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开始敲打植物园温室玻璃顶棚时，竹琳刚整理到第七份苔藓标本。她喜欢这样的雨天，湿润的空气让标本不易碎裂，雨声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请问，《华北地衣图鉴》是在这个区域吗？”
竹琳抬头，看见夏星站在标本室门口，发梢沾着细小的雨珠。她手里拿着一张索书条，目光落在竹琳身后那排高大的书架上。
“第三排左起第六格。”竹琳指了指方向，又补充道，“不过那本书比较老旧，借阅时需要登记。”
夏星道谢后走向书架。竹琳注意到她的运动鞋边缘沾着泥点，裤脚也被雨水打湿了深色的一圈。这不像是个会常来植物园的人。
雨越下越大，在玻璃顶上奏出密集的鼓点。夏星找到那本厚重的图鉴，却没有立即离开。她站在书架前翻阅起来，神情专注得像是忘记了时间。
竹琳继续手中的工作，将一份刚压制的鳞叶藓标本放进干燥夹。当她起身去取压石时，发现夏星还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地盯着书中的某一页。
“有什么问题吗？”竹琳忍不住问道。
夏星抬起头，将书页转向竹琳：“这个地衣的分布图示，与天文社观测记录的星图纬度有重合。我在想……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竹琳走近些，看着书页上那个复杂的地衣分布图。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植物分布与星空纬度。这超出了她的专业知识，却意外地有趣。
“地衣对空气质量很敏感，”竹琳斟酌着用词，“而空气质量确实与纬度有关。但直接联系到星图……”她轻轻摇头，“我不太了解天文学。”
夏星合上书，目光在标本室里环视一周：“你们记录植物生长位置时，会标注经纬度吗？”
“重点项目会。”竹琳指向工作台角落的GpS记录仪，“但大多数时候，我们更关注微环境。”
雨声渐渐小了，温室内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竹琳回到工作台前，夏星也跟着走过来，好奇地看着她将一份份苔藓标本分类摆放。
“这些都要手工完成？”夏星问。
“每一步都要亲手操作。”竹琳用镊子小心地调整着标本的姿态，“机器会损伤它们的结构。”
夏星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从背包里取出笔记本，快速画着什么。竹琳没有打扰她，继续专注地处理标本。
当竹琳完成所有标本的初步整理时，雨已经完全停了。阳光透过湿漉漉的玻璃顶棚，在标本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星将笔记本转向竹琳。纸上画着一个简易的坐标图，左侧标注着苔藓种类，右侧对应着星图坐标。
“只是一个初步构想。”夏星说，“也许我们可以找时间详细讨论。”
竹琳看着那个充满想象力的图表，轻轻点头。这超出了她平时的研究范畴，却意外地令人期待。
夏星办理完借阅手续，抱着那本厚重的图鉴离开。竹琳站在标本室门口，看见她的身影穿过湿漉漉的小径，消失在刚刚放晴的午后阳光里。
工作台上，那些整理好的苔藓标本静静躺着，在阳光下呈现出细腻的纹理。竹琳想起夏星留下的那个坐标图，觉得这个雨天似乎带来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