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辰猛地松开手，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方才的暴怒如同燃尽的火焰，只剩眼底一片死寂的灰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的阮念，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等这里的事结束，我会派人送你回北欧。要多少钱，你开个价……”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阮念耳边，她瞬间慌了，拼命摇头，原本的冷静荡然无存：
“不不不！我不要钱！阿辰，你忘了吗？当年是我救了你！你不能这么恩将仇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她声音发颤，带着卑微的恳求：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会了，求求你，别送我走……”
云瑾辰没有看她，目光飘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大海，海水的蓝在他眼里只剩一片荒芜。
他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不回头的决绝：
“如果她死了……这条命还给你。”
话音落下时，他扭头的瞬间，一行清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不要！阿辰我求你了！我不要再回北欧！”
阮念挣扎着挣断了手腕处松动的麻绳，“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摔下来。
直直跪在地上，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却顾不上疼痛，只是拼命向前膝行，想抓住他的衣角。
“你好自为之吧”
云瑾辰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身后阮念撕心裂肺的祈求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厚重的仓门彻底隔绝在黑暗里。
天刚蒙蒙亮，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海面上还飘着薄雾。
距离洛绾昭中弹坠崖，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搜救队的灯光在海面上来回扫了一夜，螺旋桨的轰鸣声从未停歇，却连半片衣角都没找到，只捞起一片无尽的沉默。
“辰总！洛总醒了！现在情绪特别激动，拦都拦不住！”
祁泽几乎是跑着冲进游艇的主会客厅，语气里满是焦急，额角还沾着汗。
云瑾辰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才回神。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底是掩不住的红血丝，起身时动作都带着一丝僵硬，朝着VIp舱房走去。
还没走到舱门口，里面的吵闹声就先撞进耳朵：
“先生，辰总特意吩咐过，您醒了以后不能随便走动！”
“让开！都给我滚开！昭昭呢？我妹妹人呢！！！”
洛枫聿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混着桌椅碰撞的声响，显然是在和人拉扯。
云瑾辰靠在门框上，声音没有起伏：
“放了他。”
屋内的保镖瞬间松了手，洛枫聿像脱缰的野马般冲过来，一把攥住云瑾辰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提起来。
他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神慌乱得没了焦点，连问话都颠三倒四：
“她怎么样了？是不是出事了？你们找到她了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在嘶吼，却藏不住深处的恐惧——他甚至不敢细想，自己最害怕听到的答案是什么。
“还没有找到。”
云瑾辰垂着眼眸，声音轻得像被海风卷走，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说这句话时，他不敢抬头看洛枫聿，心底翻涌的愧疚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怎么会……”
洛枫聿的手猛地松了松，眼神瞬间失焦，喃喃自语：
“她明明认出我了，她刚说原谅我……怎么会这样……”
他一遍遍重复着，像是要靠这几句话，把残酷的现实从脑海里挤走。
“洛枫聿，你先冷静。”
云瑾辰微微仰头，衣领还被对方攥着，布料勒得脖颈发紧，
“救援队还在海面搜索，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云瑾辰！”
洛枫聿突然回过神，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眼底的悲伤瞬间被冷意取代：
“你对洛家有怨恨，冲我来！为什么要牵扯到昭昭！”
悬崖顶上的争执还在眼前，他忽然懂了，云瑾辰所有的恨意，根源从来都是自己。
“我没想动她。”
云瑾辰的解释带着无力，洛绾昭的意外，早已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此刻他连自己都无法原谅，更遑论说服别人。
洛枫聿深吸一口气，周身的气息冷到了冰点，阴鸷的眼神里只剩复仇的决绝：
“今天开枪的那个女人，你交出来。这件事，我们两清。”
“不行。”
云瑾辰用力挣开他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阮念的事，我会处理，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他不再看洛枫聿，转身想要快步离开。
云瑾辰的靴底刚触上舱门台阶，后颈突然传来一股蛮力——洛枫聿攥着他的肩颈，猛地将人拽转过来！
拳头带着疾风砸在云瑾辰脸上，他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颧骨一阵钝痛，身体踉跄着撞向栏杆，唇角瞬间洇出刺目的血珠。
“你在这装什么男人！”
洛枫聿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崩溃的嘶吼：
“让杀人犯逍遥法外，云瑾辰……她根本不会水！十二个小时了！你拿什么给我交代！！”
积压的怒火在嘶吼中炸开，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眼底是猩红的绝望。
祁泽几乎是瞬间冲上前，宽厚的脊背挡在云瑾辰身前，手臂绷成直线隔开两人：
“洛先生，有话好好说！”
“让开，祁泽。”
云瑾辰抬手擦过唇角，指腹沾了血却毫不在意，另一只手直接攥住祁泽的手腕，将人拽到一旁。
那力道之大，让祁泽都愣了一瞬。
“辰总，您的脸……”
祁泽还想上前查看他颧骨的淤青，却被云瑾辰抬手拦住，掌心传来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说，让开。”
云瑾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比刚才更沉，唇角的血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深色西装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
祁泽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是缓缓退开，让出一条窄路。
两束目光在空气中相撞——洛枫聿眼底是燃尽一切的怒火。
云瑾辰却异常平静，他望着洛枫聿与洛绾昭如出一辙的眉眼，愧疚像潮水般漫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