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绾昭，是他找了这么久的妹妹。
可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洛枫聿竟不敢再往前迈一步。
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握紧，指节泛白，连带着手臂都微微颤抖——他怕这是一场梦，怕一靠近，眼前的身影就会消散。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心电监护仪“滴滴”的轻响，那声音落在洛枫聿耳中，却像重锤般，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
洛枫聿的脚步放得极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生怕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惊扰了病床上少女的梦。
他一点点靠近，目光牢牢锁在洛绾昭的脸上，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越收越紧。
她的脸颊陷得厉害，原本饱满的苹果肌如今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肤贴在骨头上，连露在被子外的手腕都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哪里还是记忆里那个在镜头前笑眼弯弯、活力满满的洛绾昭？
不过一个月没见，她竟瘦得脱了相，浑身透着一股久病不愈的虚弱。
洛枫聿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指尖冰凉，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连呼吸都带着疼。
他拼命忍着翻涌的情绪，可一滴泪还是没忍住，“啪嗒”一声砸在洛绾昭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那滴泪带着体温，落在微凉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洛枫聿慌忙转过身，不敢再看——只要确认她还活着就好，只要能尽快带她离开这里就好，这一趟，他别无所求。
他抬脚就要往门口走，想先去筹划脱身的办法。
“哥哥……”
一声极轻、极虚弱的呼唤突然从身后传来，像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尖，却让洛枫聿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洛枫聿的身体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转过身。
洛枫聿立在门前，黑色风衣的衣摆随呼吸轻晃，衣料垂坠的线条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场。
他下颌线锋利如刀刻，薄唇紧抿时透着几分冷感，可偏偏一双眼生得勾人，眼尾微挑，瞳仁深邃如夜，方才未干的泪痕不仅没削弱英气，反倒添了丝破碎感，妖冶得让人移不开眼。
五年时光将他打磨得愈发耀眼，举手投足间尽是成熟男人的沉稳与魅惑，早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
这样的他，本就是无数女人藏在心底的梦，此刻沾染着心疼与温柔的模样，更让人忍不住心动。
唯有那双眼睛，还留着与洛绾昭相似的轮廓，此刻正盛满了震惊与心疼。
病床上的洛绾昭望着他，眼神从最初的朦胧渐渐变得清晰。
她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眉眼相似的男人，看着他眼底未散的泪光，干枯发白的嘴唇微微扯了扯，像是想笑，却连扬起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极轻的声音，又唤了一声：
“哥哥……真的是你吗？”
这一声呼唤，瞬间击溃了洛枫聿所有的克制。
他再也忍不住，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洛绾昭冰凉的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是我，昭昭，哥哥来了……”
洛绾昭的手缓缓抬起，指节因为虚弱而泛着青白，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拂过洛枫聿的眼角，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瘦小的指腹轻轻蹭掉未干的泪花，动作轻得几乎看不见。
“……不哭……”
她扯着嘶哑的嗓子，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气音，却透着难得的温柔。
洛枫聿的心像被滚烫的针扎了一下，疼得发紧。
他慌忙握住她冰凉的手，将那只手紧紧贴在自己的眉心，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声音里满是心疼：
“你别说话了，哥哥一定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哥哥……”
洛绾昭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牢牢锁在他脸上，像是要把这五年的空缺都补回来。
“我早就认出你了……从我们第一次在兰森洲见面，你为我披上衣服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是你。”
“怎么会……”
洛枫聿猛地一怔，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明明换了身份，改了神态，连说话的语气都刻意伪装过，怎么会被认出来？
洛绾昭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想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疲惫：
“你是我哥哥，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你不知道我们很像吗……”
“那你为什么……”
洛枫聿喉结滚动，没说出口的“不拆穿我”堵在心里，沉甸甸的。
洛绾昭的眼眶瞬间湿润了，晶莹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被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怕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五年前那个暴雨夜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红着眼说尽狠话，看着洛枫聿攥紧行李，头也不回地走出洛家大门，从此远走异国。
“傻瓜！哥哥怎么会生你的气……”
洛枫聿的声音发颤，握着洛绾昭的手又紧了几分，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单薄的皮肤，眼底翻涌着愧疚。
他哪是怕她生气，分明是自己不敢以真面目相见——当年那记结结实实的巴掌，他至今记得落在她脸上时的触感：
记得她红着眼眶，把那支准备送他的钢笔狠狠摔在地上，墨汁溅得满地都是，像摔碎的不仅是笔，还有兄妹间的情分。
他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风衣内兜摸出一个丝绒小盒，打开时，那支当年被摔得零碎的钢笔静静躺在里面，裂痕处被精心修复过，虽仍能看出痕迹，却透着格外的珍视。
洛绾昭的眼睛忽然亮了，原本黯淡的眸光里迸出细碎的光，声音都微微拔高：
“你怎么……还留着它？”
洛枫聿笑了，指尖轻轻碰了碰钢笔的金属笔帽，又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动作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珍视：
“我妹妹送的礼物，我可舍不得扔掉。”
就在两人指尖还缠着未散的暖意时，洛枫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短促的嗡鸣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他慌忙掏出手机，屏幕上“云瑾辰”三个字格外醒目，紧随其后的消息只有短短四个字——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