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溪再仔细一瞅，指着那头野猪：“好像受伤了，是被赶下山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
就见一个粗莽猎户背着硕大的背篓，提着一把弓箭，飞速蹿下山路，和野猪搏斗了起来。
那野猪本就受了伤，又似乎难产了，被一箭射中眼睛后，当场躁动，到处乱窜，撞断了好几棵树。
许凝云拽紧了许悦溪，小声提醒：“别乱动，也别大声说话。”
那野猪的獠牙格外锋利，就凭她们俩的小身板，轻轻一拱就得没。
许悦溪又是害怕又是好奇，探头瞅了一会儿，突然示意许凝云去看那猎户的背篓，眼睛亮亮的：
“姐，快看，荔枝！”
野猪到处撞了一会儿后精疲力尽，瘫在地上不停乱叫。
猎户又耐心等了等，等到野猪不动弹只哼叫，才试探着慢慢上前。
正好到许悦溪和许凝云躲着的正下方。
许凝云一看，果然是荔枝，表皮红中带青，可能是山里生长的，有点晚熟。
许悦溪瞅瞅自家竹篮，能直接吃的，寥寥无几：
“姐，你会给野猪接生吗？”
“……嗯。”
许凝云在学校的时候，旁边就是农学院，别说猪了，什么庄稼、牛羊马鹦鹉等等出了毛病，那些个农学院同学都来医学院找人救救。
她秉持着来都来了不如研究一番的想法，跟学兽医的朋友学了好几手。
后来跟导师到处跑，也实践过不少次。
许悦溪眼珠子一转，小声提了个想法。
许凝云沉默了几息，慢悠悠提醒：“我在山北村，是个什么名声，你应该知道。”
许悦溪一哽。
后知后觉她姐现在，有个贪花好色的坏名头，整天跟在村里长得好、身子壮、还没成婚的适龄男青年身后跑。
条件还算不错的适龄男青年跟她搭上一句话，都会被误解成喜欢她，立刻到他家闹，让上门提亲。
底下这个猎户，就被纠缠过一次又一次。
害得他久居深山里，十天半个月才下山一趟，买些必备的物资。
许凝云现在去搭话，只怕会引发误会。
许悦溪直发愁，又瞅了那整整一背篓的荔枝几眼，问明白许凝云愿意给野猪接生后，拍了拍胸脯：
“这事交给我，我去跟他说！”
猎户赵冽推着难产的野猪正在发愁，咬牙扛起野猪就打算运去临海镇卖了算了。
却不想一颗石头突然砸到他脚边。
“赵大哥，你可得考虑好啊，大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买野猪不就是为了吃肉，野猪肉本就腥臊，谁愿意买一肚子死崽的野猪？”
赵冽一听熟悉的声音，整张脸都是一沉。
他抬起头看了看，果然看到许家那两个难缠的小丫头，刚刚说话的，就是混不吝脸皮厚的许悦溪。
赵冽懒得理会，一声不吭背上野猪就要离开。
许悦溪扬起声音，给他算账：
“一斤猪肉三十五文，野猪稍稍贵一点，得有个四十二文，但肚子里揣崽的野猪肉瘦，卖不起价钱。
而难产而死的野猪就更没什么人愿意买了，你只能不停降低价钱，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卖光。
唔，我看你这头野猪，去了猪崽大概有个一百五十斤。本来能卖六七两银子，这下怕是只能到手不到四两，运气不好卖不出去的话，就更亏。”
账目清清楚楚摆在眼前，赵冽放下野猪，看向许悦溪：
“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悦溪笑着露出牙齿：“要不这样，我们帮你给野猪接生，你把那一背篓的荔枝给我们？
赵大哥，你算算，不亏。
野猪还有小猪崽呢，这一肚子，起码得有三五个吧，你不管是养着还是卖了，都能多赚上好多钱。”
赵冽沉默了。
许家小丫头头一回说出正经的话，还挺有道理。
他费了好大功夫才赶野猪下了山，总不能白白亏了银子。
不过……
赵冽狐疑地瞅着许悦溪：“你会给野猪接生？”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许悦溪被质疑嘲讽面不改色：“我不会，我姐会。”
“嗤。”
许凝云？
就凭她？
赶在赵冽扭头离开前，许悦溪理直气壮地反问他：“你跟我姐接触又不多，你怎么知道她不会？
而且这头野猪这么壮，又还没杀，我们不可能偷了野猪就跑，你怕什么？生了的野猪和没生的野猪，之间差别可不止一两银子。”
赵冽背对着两人，挣扎了好一会儿，直到野猪哼唧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才解下背篓点头：
“我答应你们。但要是敢骗我……”
许悦溪赶紧反拽着她姐跑了下来，她负责应付赵冽，她姐全程当哑巴，只动手不说话。
许凝云一个动作，许悦溪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指挥赵冽：“你找些干净的叶子铺在地上，待会儿放小猪崽。”
赵冽狐疑地看着她们，就近摘了几片芭蕉叶子，边摘边眼都不眨地盯着许悦溪她们。
眼睁睁看着许凝云面色严肃来回摸了一遍野猪的肚皮，找到猪崽所在的地方，开始推野猪肚皮，连带推动肚子里的猪崽开始助产。
不一会儿，一头小猪崽滚落了出来。
这也行？
赵冽开始怀疑他在做梦。
许家那两个丫头，还有这手艺？
许悦溪看他发呆，忍不住喊了一声：“你快把叶子拿过来啊！”
听出话里的嫌弃，赵冽嘴角抽搐了一下，再看出了两头小野猪崽了，他赶紧多摘了几片芭蕉叶，铺到野猪跟前。
许凝云看都不看他一眼，认真将两只小野猪崽放到芭蕉叶上，做了个手势。
许悦溪开始中译中：“还有两只小猪崽没生出来，这两只都是活的，你再弄些叶子过来，一一擦干净猪崽身上的血水。”
赵冽一一照做。
丢了脏兮兮的叶子，回头却见许凝云皱着眉头，似在跟许悦溪对着眼神。
“你们说什么呢？”
许悦溪继续给他翻译：“这头野猪没力气要死了，肚子里还有一只野猪崽生不出来。”
赵冽急了：“那怎么办？我银子……”
“放心，我姐在呢。”
赵冽就见许凝云不顾肮脏，探手掏了一会儿，掏出了最后一只猪崽。
四只野猪崽齐齐摆放在芭蕉叶上。
许凝云又摸了一遍力竭的野猪肚皮，确定里头没有野猪崽后，朝许悦溪点了点头，到溪边洗手去了。
赵冽迟钝地眨眨眼睛，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