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的“口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周围战士们想笑又不敢笑的憋屈表情,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既尴尬又好笑。
许念抱着那堆“提亲”似的礼物,脸上热得能烙饼,恨不得当场找个地洞钻进去。她求助地看向周牧远,希望他能说点什么解围。
周牧远走了过来,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网兜,然后对秦刚说:“秦老,您太客气了。”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解释,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认下了。
秦刚看他这态度,心里“嘿”了一声,觉得这小子还挺上道。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凑到周牧远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小子,我可告诉你,我这徒弟是国宝,你可不能欺负她。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周牧远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窘迫的许念,用同样低的声音回了一句:“我的,我当然会护好。”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秦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满意地笑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总算过去,但“师娘”这个称呼,却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地。
当晚,秦刚的专机抵达,来接他以及那批珍贵的“启明”药剂返回京城。
临行前,秦刚把许念和周牧远叫到一边,表情严肃。
“丫头,跟我回京城。”秦刚开门见山,“731这边的事已经了了,‘启明’的后续研究和临床试验,都需要你。京城的设备、资源,比这儿好一百倍。我亲自带你,不出三年,我保你成为国内最顶尖的专家!”
许念还没说话,周牧远先皱起了眉。
秦刚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周营长舍不得?我告诉你,把她留在这穷乡僻壤,那是耽误国家栋梁!你一个营长,格局要大一点!”
周牧远沉声说:“秦老,许念是我们营地的军医,她的去留,需要上报组织决定。”
“我这就是组织的决定!”秦刚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在周牧远面前晃了晃,“总司令部签发的调令!特批许念同志调入京城第一军事医学院,协助我进行‘启明’项目研究,人事关系即刻生效!”
周牧远看着那份盖着红章的调令,脸色沉了下来。
秦刚得意洋洋,像一只抢到了食的狐狸:“白纸黑字,看清楚了?周营长,你可不能违抗军令啊。”
许念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心里也乱成一团。去京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那里有更广阔的平台,能让她一身所学得到最大的发挥。可是一想到要离开这里,离开周牧远,她心里又没来由地一阵发空。
“秦老,”周牧远忽然开口,语气平静,“调令我收到了。但是,许念同志目前还在负责我们营区以及红星公社的防疫工作,交接需要时间。而且,她是已婚军属,家属随调也需要走流程。我申请,给她半个月的时间处理个人事务。”
“已婚军属”四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秦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是在用规矩卡他呢。他想说军情紧急特事特办,但周牧远提的理由合情合理,他一个外人,确实不好强行干涉人家的“家事”。
“半个月?”秦刚瞪着眼,“不行,太长了!最多三天!”
“十天。”周牧远寸步不让。
“五天!不能再多了!”
“七天。这是我的底线。”周牧远看着他,眼神不容置疑,“七天后,我亲自送她去京城报到。”
秦刚看着周牧远那张冷峻的脸,知道再争下去也没意义。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护食的劲儿倒是不小。
“行!七天就七天!”秦刚一挥手,算是妥协了。他又转向许念,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你可别被这小子拐跑了,忘了你师傅还在京城等你!收拾好东西,七天后就走,听见没?”
“知道了,师傅。”许念低声应道。
送走秦刚,夜色已经很深了。
许念和周牧远并肩走在回帐篷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营地里很安静,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许念笑了笑:“你先说。”
周牧远看着她,月光下,她的眼睛比平时更亮。
“去京城,是好事。”他说,“你的本事,不该被埋没在这里。”
“你舍得?”许念脱口而出。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直接,也太暧昧。
周牧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况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京城离这儿,不算远。”
不算远,但终究是分开了。许念心里有些发堵。
“我那份‘个人情况说明’,你上交了吗?”她换了个话题。
“还没有。”周牧远从口袋里拿出那份她亲手写的说明,还有高德明伪造的那份报告,“我把这两份都压下了。”
“为什么?”许念不解。
“高德明编的太离谱,经不起查。你写的虽然稳妥,但也留了尾巴。”周牧远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你的过去。从现在开始,你的档案,由我来写。”
“你来写?”
“对。”周牧远将两份文件撕掉,看着纸片在风中飘散,“你的新档案,履历会很简单。红星公社卫生员,因在731事件中表现优异,被秦刚教授特招,破格录用。仅此而已。”
他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抹去了一切可能存在的疑点。一个被国宝级专家看中的天才,谁还敢去深究她以前是干什么的?这比任何复杂的解释都更有力。
许念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个男人,总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扫平一切障碍。
“周牧远,”她轻声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不用。”周牧远看着她,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结婚登记时,你说过的话吗?”
许念一愣,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当时的情景。她为了尽快离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我发达了,不会忘了你的。”
她以为他早忘了。
“记得。”她点了点头。
“现在,你‘发达’了。”周牧远说,“要去京城当大专家了。”
许念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里一急,连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想过河拆桥!”
“我知道。”周牧远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笑意,“所以,我过来讨个承诺。”
“什么承诺?”
“去了京城,不许跟别人跑了。”他的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地传进许念的耳朵里,“离婚报告,我不会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