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站在木屋门槛边，寒风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脸颊生疼。东边山口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枪声、狼嚎声、鬼子的惨叫声像一锅煮沸的乱粥，隔着结霜的空气传来，虽然模糊，却足以让人心脏狂跳。
“副营长，这……这是咋回事啊？”赵刚攥着三八大盖的枪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狼群和鬼子打起来了？这比听说书先生讲的神话还要离奇。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夜色，紧紧盯着山口方向。火光中，隐约能看到一些黑影在雪地里翻滚、追逐。那不是零星的几只狼，而是一大群，至少有二三十只！它们的啸声不再是之前的预警，而是充满了嗜血的疯狂。
“是早上那只母狼。”王二小突然开口，他冻得通红的小手紧紧抓着林风的衣角，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肯定，“俺爹说过，狼记恩，也记仇。你早上给了它饼干，它这是带着狼群来报恩了！”
报恩？林风心里一动。他想起了早上那只母狼的眼神，还有它身后那两只瑟瑟发抖的小狼崽。或许，这不仅仅是报恩，更是一场生存的战争。鬼子的枪声和血腥味，彻底激怒了这片山林的主人。
“赵刚，把所有能动的人都叫起来，拿起家伙，守住院坝！”林风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而坚硬，“陈亮，你架好三八大盖，瞄准山口方向，一旦看到有鬼子冲过来，立刻开枪！记住，只打跑在最前面的，别浪费子弹！”
“是！”赵刚和陈亮齐声应道，转身就往木屋里跑。
林风又看向王二小，蹲下身，郑重地说：“二小，你是咱们的小英雄。现在，我需要你去照顾王大娘，同时盯着外面的动静。如果听到我喊‘风紧’，你就立刻带着王大娘和孩子们，从木屋后面的密道走，去找老张，他知道往山洞的路。明白吗？”
王二小用力点点头，小脸上满是坚毅：“俺明白！副营长，你放心，俺一定看好王大娘，绝不给你拖后腿！”
看着王二小跑进木屋的背影，林风深吸一口气，将腰间的匕首又紧了紧。他捡起地上的三八大盖，检查了一下弹匣，里面还剩五发子弹。他又从缴获的弹药袋里摸出一个弹匣换上，确保武器随时处于待发状态。
院坝里，赵刚已经带着几个老百姓和轻伤员准备好了。他们手里有的拿着砍柴刀，有的拿着削尖的木棍，还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手里握着一把从鬼子身上搜来的刺刀，虽然吓得脸色发白，却依旧强撑着站在队伍里。
“都听好了！”林风站在队伍前面，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鬼子现在被狼群缠住了，这是咱们的机会，但也是最大的危险！一旦狼群退去，或者鬼子杀出来，我们就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转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我们不是孬种，我们身后是老人、孩子和伤员！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不能让老百姓受一点伤害！都明白了吗？”
“明白！”所有人齐声高喊，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决绝。
林风满意地点点头，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东边山口的枪声突然稀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密集、更加疯狂的狼嚎声，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骨头被撕碎的“咔嚓”声。
“怎么回事？”赵刚紧张地问，不由自主地往林风身边靠了靠。
林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枪声减弱，要么是鬼子的弹药打光了，要么就是……他们已经被狼群冲垮了。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对他们来说都未必是好事。如果鬼子被全歼，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野兽；如果鬼子冲出了包围，他们面对的就是穷途末路的敌人，会更加疯狂。
“所有人，保持警惕！”林风压低声音，“陈亮，仔细观察，报告情况！”
“是！”陈亮趴在矮墙上，眯着眼睛往山口看，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副营长……鬼子的卡车……好像着火了！火光更大了！而且……而且我好像看到有个人影，正朝着咱们这边跑过来！”
“什么？”林风心里一沉，“是鬼子还是自己人？看清楚了吗？”
“太远了，看不清楚！”陈亮摇摇头，“只能看到一个黑影，跑得很快，后面好像……好像没有狼追他！”
没有狼追？这更奇怪了。林风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举起三八大盖，瞄准那个黑影，手指扣在扳机上，却没有立刻开枪。他需要再近一点，看清楚对方的身份。
黑影越来越近，大约离院坝还有一百步的时候，林风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穿着鬼子军装的人，肩上扛着一把步枪，身上沾满了雪和血，跑得跌跌撞撞，像是已经筋疲力尽了。
“是鬼子！”赵刚立刻举起了砍柴刀，“副营长，开枪吧！别让他跑过来！”
林风没有动，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鬼子。这个鬼子很奇怪，他跑得虽然快，却不像在逃跑，更像是在……冲锋？而且，他的手里除了步枪，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用一块红布包着，紧紧抱在怀里。
“等等！”林风喝止了赵刚，“再看看！他手里好像拿着东西！”
就在这时，那个鬼子突然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怀里的红布包也掉了出来，滚到了一边。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又倒了下去。
林风心里一动，对赵刚说：“赵刚，你带两个人，过去看看！注意安全，一旦有不对劲，立刻回来！”
“俺明白！”赵刚点了点头，带着两个拿着木棍的老百姓，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鬼子走过去。
三个人走到鬼子身边，赵刚先用木棍捅了捅他，见他没有反应，才弯腰捡起那个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面日本国旗？还有一个黑色的皮本子，上面印着“日军华北派遣军”的字样。
“副营长！是鬼子的军官！”赵刚大声喊道，“他好像晕过去了！”
军官？林风心里一喜。这可是个重要的俘虏！从他身上，说不定能问出鬼子大部队的具体情况，还有他们的作战计划。
“把他绑起来！抬回木屋！”林风立刻下令，“注意，别伤了他！他还有用！”
赵刚等人把鬼子军官抬回木屋时，王大娘已经喝了退烧药，沉沉睡了过去，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炊事员正在给大家盛热粥，看到被绑着的鬼子军官，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愤怒起来，有人甚至拿起了身边的木棍，想要上去揍他一顿。
“都住手！”林风大喝一声，“他是俘虏，我们有纪律，不能虐待俘虏！而且，我们还需要从他嘴里问出情报！”
大家虽然愤怒，但还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只是眼神依旧冰冷地盯着那个鬼子军官。
林风走到鬼子军官身边，蹲下身，用手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
鬼子军官没有反应，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还有几处伤口，正在渗血。看起来确实是因为失血和体力透支晕过去了。
“炊事员，给他弄点热水，再拿点压缩饼干来！”林风说道。
“副营长，给他吃的？”一个老百姓不解地问，“这种畜生，饿死他都活该！”
“老李，我知道你恨鬼子。”林风耐心地解释，“但我们现在需要情报。他要是死了，我们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等问出情报，该怎么处置他，我们再商量。”
老李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炊事员很快端来了热水和压缩饼干。林风用匕首割开鬼子军官的衣领，让他呼吸更顺畅一些，然后用勺子舀了点热水，慢慢喂到他嘴里。
过了大约十分钟，鬼子军官的手指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声，慢慢睁开了眼睛。
当他看到周围都是穿着粗布军装的中国人，还有愤怒的老百姓时，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恐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被绑着，又倒了下去。
“别乱动！”林风用日语冷冷地说，“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老实点，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否则，我不保证你会有什么下场。”
鬼子军官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中国军人竟然会说日语。他定了定神，脸上露出一丝倔强：“我是大日本皇军的军官，宁死不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死不屈？”林风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你要是真的宁死不屈，刚才就不会从山口跑过来了。你跑过来，说明你还想活。既然想活，就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他顿了顿，从赵刚手里拿过那个黑色的皮本子，打开一看，里面是鬼子军官的身份证明和一些作战笔记。
“山田一郎，日军华北派遣军第36师团侦察小队队长，军衔少尉。”林风念出了本子上的内容，“你的任务是什么？你们的大部队什么时候到？有多少人？携带了哪些重武器？”
山田一郎的脸色变了变，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怎么？不肯说？”林风的眼神冷了下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们不敢杀你？告诉你，在这片山里，杀一个鬼子军官，跟踩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他指了指窗外，“你听到外面的狼嚎声了吗？你的那些士兵，现在可能已经变成了狼的晚餐。如果你不肯合作，我不介意把你也扔出去，喂狼。”
山田一郎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神里的恐惧更浓了。他刚才在山口亲眼看到，那些凶猛的野狼像疯了一样冲向他的小队，士兵们一个个被扑倒、撕碎，那种场景，让他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我……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情况。”山田一郎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但你们必须保证，不能伤害我，还要在战斗结束后，放我回国。”
“放你回国？”林风冷笑一声，“那要看你的情报有没有价值。如果你说的都是实话，并且对我们有用，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把你交给后方的战俘营。但放你回国，绝不可能。”
山田一郎咬了咬牙，最终点了点头：“好！我告诉你们。我们的任务是提前侦察野狼谷的地形，标记抗日分子的藏身之处，为大部队的包围做准备。”
“大部队什么时候到？有多少人？”林风追问。
“大部队明天早上六点准时到达，一共有一个中队的兵力，大约一百二十人，携带了两挺重机枪，四门迫击炮，还有一辆装甲车。”山田一郎低声说道。
一百二十人，还有重机枪和迫击炮？林风的心里沉了一下。这个兵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多。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武器弹药又不足，想要正面抗衡，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们的作战计划是什么？具体从哪些方向包围？”林风继续问。
“作战计划是……”山田一郎刚想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
“你怎么了？”林风皱了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得惊人。看来这个鬼子军官不仅受了伤，还发了高烧。
“水……给我水……”山田一郎虚弱地说。
林风示意炊事员再给他倒点热水。山田一郎喝了几口，稍微缓过劲来，却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又要晕过去。
“不能让他晕过去！”林风心里一急，要是他晕过去了，后面的情报就问不出来了。他赶紧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支退烧针剂和一个注射器，“赵刚，按住他的胳膊！”
赵刚立刻上前，按住了山田一郎的胳膊。林风熟练地将针剂抽进注射器，然后扎进了山田一郎的胳膊里。
过了一会儿，山田一郎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又睁开了眼睛。
“继续说！你们的作战计划是什么？”林风再次问道。
山田一郎的眼神有些涣散，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作战计划是……明天早上六点，大部队分为三路，分别从东、南、北三个方向包围野狼谷，西面是悬崖，抗日分子插翅难飞……我们小队……本来是要在山口接应大部队的……没想到遇到了狼群……”
三路包围，西面是悬崖？林风的心里更加沉重了。这意味着他们没有退路了，只能正面突破。
“你们的重机枪和迫击炮部署在什么位置？”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能知道重武器的部署位置，他们就有机会集中火力，先打掉这些威胁最大的武器。
山田一郎的眼神突然变得警惕起来，他看着林风，嘴唇紧紧抿着，不再说话。
“怎么？又不肯说了？”林风的语气冷了下来，“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找不到了吗？大不了我们明天早上跟鬼子拼了！但你，肯定活不到明天早上。”
山田一郎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显然是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重机枪……部署在山口的两侧，迫击炮……部署在山口后面的小山坡上……”
山口两侧和后面的小山坡？林风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两个位置。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比如你们的暗号、通讯频率之类的？”林风问道。
山田一郎摇了摇头：“没有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求你们……别杀我……”
林风看着他，心里有些犹豫。这个鬼子军官虽然提供了情报，但他毕竟是敌人。如果放了他，说不定会留下后患；如果杀了他，又违背了俘虏政策。
就在这时，木屋外面突然传来赵刚的声音：“副营长！不好了！山口那边有动静！好像是鬼子的装甲车开过来了！”
装甲车？林风心里一沉。难道鬼子的大部队提前来了？还是说，是山口的残兵开着装甲车过来了？
他立刻站起身，对陈亮说：“陈亮，你看好他！别让他乱动！”
然后，他快步跑出木屋，朝着山口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刺眼的灯光从山口那边射过来，伴随着“轰隆隆”的发动机声，越来越近！
真的是装甲车！林风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手里的武器，根本打不穿装甲车的装甲。一旦装甲车冲过来，他们的防线瞬间就会崩溃！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林风大声喊道，“赵刚，你带着人，把院坝里的雪沟再挖深一点，多埋些木刺！陈亮，你把三八大盖架在矮墙上，瞄准装甲车的履带！虽然打不穿，但说不定能卡住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道刺眼的灯光突然熄灭了，“轰隆隆”的发动机声也戛然而止。山口方向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瘆人。
林风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鬼子的装甲车怎么突然停下了？难道是出故障了？还是说，他们发现了什么？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木屋里面突然传来陈亮的惊呼声：“副营长！不好了！俘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