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平静语调下描述的，是一个远比她更缜密、更持久、也更……可怕的手段。
和自己那些直白的定位、强制的锁链相比。母亲的手段更像一套精妙的组合拳，优雅、隐蔽，却步步为营，直指人心。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病娇”是某种独特的、甚至有些羞于启齿的天性。
现在这么听来，这或许也是一种家家族传承？母亲年轻时的样子，和她内心深处那份强烈的占有欲与掌控欲，竟然如此相似。
自己那些手段，相比之下，简直像是小孩子挥舞着铁锤，粗暴而直接。而母亲教的，却是用绣花针编织天罗地网的艺术。
不过，自己母亲有些地方还是不如自己的。自己已经让林轩出卖掉他的人生自由给自己了，而妈妈肯定是没有做到的。
“妈，你当年就是这样拿下爸爸的？”
苏婉清微微一笑，那笑容恢复了平日的温婉，却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她轻轻理了理鬓边一丝不存在的乱发。
“不然呢？你以为你爸爸那样心高气傲、当年身边也不乏优秀追求者的人，为什么最后眼里只看得到我。”
“几十年了，还把我当个宝？”她的语气里带着些骄傲，那是属于胜利者的从容。
“感情需要经营，更需要一点……智慧和手段。尤其是当你认定了，这就是你一辈子想要的人的时候。”
她握住女儿的手，语气郑重起来：“时代不同了，办法也不一样。妈妈告诉你这些，也不是让你照搬照套。”
“是想让你明白，真正想要守住一个人，靠的不是蛮横的捆绑，而是深入的了解、用心的经营、和让他无法拒绝的好。”
“你要让他离不开你，不是因为你限制了他的自由，而是因为除了你身边，他再也找不到更舒适、更安心的地方。”
“不过。”苏婉清眨眨眼，“这些手段并不好施展，要是你的情况有些特殊的话，该粗暴点就粗暴点，先把瓜强扭来了再说。”
周安然用力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有然然，这些陈年旧事，你爸爸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在他心里，我一直是那个偶然与他志趣相投、又恰好总在他需要时出现的、温顺解语的女同学罢了。”
“所以，这是咱们母女之间的小秘密。有些手段，知道就好，用不用、怎么用，在于你。”
“但底线是，别让他察觉你在用手段，否则就落了下乘，明白吗？”
周安然重重地点头，想到自己过去，确实就是因为被他看穿了手段，然后就被这家伙给耍的团团转……姜还是老的辣啊。
“我明白，妈。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这声感谢发自肺腑。
“好了，”苏婉清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也差不多了。小林该回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周安然小跑着去开了门，而他拎着几瓶精致的果汁和茶饮走了进来。
“阿姨，安然，我回来了。买了些果汁和乌龙茶，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辛苦你了，小林，放那儿吧。”苏婉清微笑着，仿佛刚才那段谈话从未发生。
三人又闲坐了片刻，喝了点东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校园话题和天气。
约莫二十分钟后，苏婉清优雅地起身，拿起自己的披肩和手包。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然然，你就不用送了，留在家里收拾收拾吧。”
她特意看向林轩，“小林，你送送阿姨吧，到楼下就好。”
周安然下意识想跟上，却被母亲一个淡淡的眼风止住。她读懂了母亲的意思，这是要单独对林轩“加试”。
“好的阿姨，我送您。”林轩立刻应声，心脏又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走出一段距离，远离了公寓楼的视线范围，苏婉清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林，今天辛苦你了。陪着我们吃饭，聊天，还跑上跑下的。”
“阿姨您太客气了，不辛苦，应该的。”林轩连忙回答。
“嗯。”苏婉清应了一声，脚步未停，“然然这孩子，性子嘛……有时候比较执拗，但她心思其实很单纯，很重感情。”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是不是忽视了她的感情？害得她性子变得那么冷。不过现在好了，有人会帮我们关心她了。”
“今天她对你的认真，我也都看到了，这是我同意让你们继续相处的大前提。”
林轩心中一阵激动，感觉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有了一丝落地的迹象。
“谢谢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对安然，不辜负她的感情，也会努力……”
苏婉清轻轻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别急，听阿姨说完。”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林轩。
“我说我看到了然然的认真，也看到了你今晚的表现，举止得体，也很有诚意，也肯用心去学那些繁琐的东西。”
“这让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时间来证明你们是否合适的机会。”
“但是。”苏婉清话锋一转，“我愿意给机会，可不等于就认可你了。”
“坦白说，小林，以我作为一个母亲，对女儿未来伴侣的期望来看，你还远远达不到我心中理想女婿的标准。”
林轩他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努力维持着镇定：“阿姨，我明白。我家庭普通，自己现在也还一事无成。”
“而且和安然……和您家的差距很大。但我真的会努力的，我会拼命学习，好好写作，我会……”
“停停停，我不喜欢听人保证，我更喜欢看实际的。你努力是好，但是努力的方向很重要。”
这一次，苏婉清从自己羊绒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对折的、看起来相当精致的米白色信封，递到了林轩面前。
林轩一愣，下意识双手接过。信封触手微凉，带着淡淡的香水味和体温。
“你打开看看。”苏婉清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