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三方汇聚
玄心在新寻的落脚处——城南一处鱼龙混杂的大杂院通铺，仅歇息了半日，便收到了苏墨染紧急传来的暗号。这一次，并非约见，而是一个极其简短的警示：
“司徒瑾疑已得另半图，今夜或与皇甫雄密会于‘揽月楼’顶层密室。‘影堂’护卫森严。”
揽月楼，金陵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高达五层，临江而建，乃是达官显贵、风流名士汇聚之所。其顶层据说从不对外开放，专为某些特殊人物密谈所用。
司徒瑾与皇甫雄要在那里密会？而且可能涉及另外半张藏宝图？这无疑是获取关键线索甚至证据的绝佳机会！但“影堂”护卫森严，其凶险程度，远超胡府。
玄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决定前往。他没有通知苏墨染自己昨夜胡府失手之事，以免她分心或担忧。两人虽暂未约定具体配合，但既然目标一致，届时见机行事便是。
为防万一，玄心将苏墨染所赠的半张残图临摹了一份，与密信副本一起，藏于大杂院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原件他随身携带，若事有不谐，临摹本或可留作后手。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揽月楼灯火辉煌，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但这热闹，属于下面四层。第五层顶层，却是一片漆黑寂静，与下方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
玄心没有从正门进入，那样太过显眼。他绕到揽月楼后侧的僻静巷弄，此处靠近秦淮河支流，楼后有一小片私家码头和堆放杂物的小院。
他伏在对岸一座矮房屋脊上，仔细观察。揽月楼顶层外围，果然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磐石，一动不动，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那冰冷阴鸷的感觉，与昨夜在盟主府遭遇的黑衣人，以及之前在胡府拦截他的高手，如出一辙！正是“影堂”的护卫！
除了这些明处的岗哨，暗处是否还有埋伏，不得而知。
玄心心中凛然。硬闯绝无可能，即便能解决这些护卫，也必然惊动楼内之人。必须另寻他法。
他的目光落在了楼后那小小的私家码头和堆放杂物的院落。那里似乎防守相对薄弱，只有两个寻常护院打扮的人在来回走动。或许，可以从那里寻找突破口，利用揽月楼复杂的内部结构潜行而上？
就在玄心思索潜入路线时，忽然，他眼神一凝！
只见一道极其熟悉的紫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小院一侧的墙角阴影处！她似乎也刚刚抵达，正谨慎地观察着楼后的防卫情况。
是苏墨染！她也来了！而且选择的潜入点与自己不谋而合！
苏墨染显然也察觉到了“影堂”护卫的棘手，没有轻举妄动。她似乎在等待时机，或者……也在寻找潜入的路径。
玄心略一沉吟，决定现身与她会合。两人合力，总比单打独斗机会更大。他正要有所动作，忽然，另一道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身影并非从地面接近，而是从揽月楼侧面一间相邻建筑的屋顶，如同毫无重量的羽毛般，轻飘飘地滑翔而至，无声无息地落在了揽月楼第五层外侧的飞檐之上！其身法之轻灵飘逸，已臻化境，竟似完全避开了“影堂”护卫的感知范围！
月光如水，恰好照亮了来人的侧影。
一袭白衣如雪，青丝如瀑，身姿窈窕，气质空灵出尘，宛如月宫仙子临凡。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剑穗随风轻扬。
正是慈航静斋传人，妙音！
她竟然也来了！而且是以如此直接、如此高超的方式，出现在了这场密会的最核心区域之外！
玄心心中剧震！妙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是偶然路过，还是也察觉到了此地的异常？亦或是……她本就与此事有所牵连？
只见妙音立于飞檐之上，并未立刻潜入，只是静静伫立，仿佛在倾听，又仿佛在等待。夜风吹动她的衣袂，月光洒落，清冷孤高，与下方揽月楼的浮华喧嚣、黑暗中的杀机潜伏，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对比。
苏墨染显然也看到了妙音，身形在阴影中微微一僵，显然也极为意外。
一时间，揽月楼后这片不大的区域，竟同时汇聚了三方人马：意图探查密会的玄心与苏墨染，神秘现身、立场不明的妙音，以及守卫森严、杀气隐现的“影堂”护卫。
气氛变得诡异而紧张。
玄心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妙音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她若也是为此事而来，是敌是友难料。她若只是偶然至此，见到自己与苏墨染夜探揽月楼，恐怕也会生出疑心。
必须尽快与苏墨染会合，决定下一步行动。
他不再隐藏，身形从屋脊滑落，如同落叶般飘向苏墨染藏身的墙角，落地无声。
苏墨染察觉到有人靠近，霍然转身，手中几点寒芒蓄势待发，待看清是玄心，眼中戒备稍减，但依旧低声道：“你怎么也……”她话未说完，目光瞥了一眼飞檐上的妙音，意思不言而喻。
“此地不宜久留，更不宜久等。”玄心迅速低语，“妙音仙子出现，情况有变。我们必须立刻决定，是退，还是进？”
苏墨染眼神闪烁，显然也在飞速权衡。退，则可能错过获取关键证据的唯一机会；进，则要面对“影堂”护卫和妙音这个未知因素，凶险倍增。
“来都来了，空手而归，我不甘心。”苏墨染咬了咬牙，声音带着一丝狠绝，“况且，司徒瑾和皇甫雄密会，机会难得。‘影堂’护卫虽强，但主要精力在顶层和外围，我们从内部找机会上去，未必没有空隙。至于那位慈航静斋的仙子……”
她看向妙音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若阻拦，或意图不明，说不得……”
玄心明白她的意思。若妙音阻碍他们，甚至与司徒瑾等人有关联，那就只能动手了。但以妙音的武功和身份，一旦冲突，后果难料。
就在两人低声商议之际，飞檐上的妙音似乎终于有所行动。她并未潜入楼内，而是身形轻飘飘地落下，如同踏月而行，竟直接落在了玄心和苏墨染藏身的小院之中！距离两人不过数丈之遥！
她显然早就发现了他们！
月光下，妙音持剑而立，白衣胜雪，容颜清冷，目光平静地扫过从阴影中现身的玄心和苏墨染，最后落在玄心身上。她的眼神并无太多意外，仿佛早已料到会在此处遇见他们。
清冷如冰泉的声音，在寂静的小院中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二位夜闯揽月楼，意欲何为？”
她问的是“二位”，显然将玄心和苏墨染视为一伙。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诘问。
苏墨染立刻上前一步，将玄心隐隐挡在身后一半，面纱下的眼眸闪过一丝警惕与敌意，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慵懒与尖刻：“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慈航静斋的妙音仙子。怎么，这揽月楼是你们静斋开的？许达官贵人密谋，就不许我们升斗小民来看看热闹？”
她这话说得毫不客气，意在试探妙音的立场和来意。
妙音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苏墨染身上过多停留，依旧看着玄心，仿佛在等待他的回答。她的无视，让苏墨染眼中怒意更盛。
玄心心中苦笑。他知道，在妙音这等人物面前，寻常的敷衍或狡辩毫无意义。他双手合十，微微欠身，语气坦诚：“阿弥陀佛。妙音仙子，贫僧与苏施主来此，确是为了探查一事。此事牵涉甚广，可能关乎边疆安定与无数生灵。详情请恕贫僧暂不能细说，但绝非为了一己私利或江湖恩怨。”
他既承认了目的，又点明了事情的严重性，并将自己与苏墨染的行为置于一个相对正义的立场上，希望能引起妙音的重视，至少不要立刻成为敌人。
妙音静静地听着，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思索。她没有立刻回应玄心的话，而是微微抬头，目光仿佛穿透揽月楼的墙壁，望向那黑暗寂静的顶层。
“关乎边疆安定，无数生灵……”她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重新落回玄心脸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可是与近来江湖流传的‘前朝宝藏’，以及某些人与塞外的秘密往来有关？”
她竟然也知道！而且似乎了解得并不少！
玄心与苏墨染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慈航静斋的消息网络，果然非同凡响。
“仙子明鉴。”玄心沉声道，“正是此事。我们有理由相信，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在酝酿，而今晚楼上的密会，可能涉及关键证据。”
妙音沉默了片刻。夜风吹过，拂动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她忽然问道：“你们手中，可有什么凭证？”
苏墨染冷哼一声，正要开口，玄心却拦住了她，从怀中取出那半张藏宝残图的临摹本和密信副本的摘要（他事先准备好的），递了过去：“仙子请看。此乃部分线索。”
妙音接过，就着月光快速浏览了一遍。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虽然很快恢复平静，但眼中那抹凝重之色却加深了。
看完后，她将纸张递还给玄心，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与质问：“此事，我慈航静斋亦有所察觉，并一直在暗中关注。司徒家与皇甫雄的动向，确实可疑。”
她顿了顿，看向玄心：“你们打算如何？”
这话问出，意味着她至少暂时认可了玄心他们的目的，甚至可能……有合作的可能？
玄心心念急转，迅速道：“我们欲潜入顶层，探听密会内容，最好能获取更直接的证据。然‘影堂’护卫森严，正愁无法突破。不知仙子……”
他没有直接请求帮助，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妙音再次沉默，目光扫过黑暗中那些若隐若现的“影堂”护卫身影，又看了看玄心和苏墨染，似乎在权衡利弊，评估风险与价值。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决断：“‘影堂’之人，交给我。我会设法引开他们片刻，制造空隙。你们趁机潜入。但切记，楼上密会者皆非庸手，尤其是司徒瑾身边，必有顶尖护卫。一旦暴露，立刻撤离，不可恋战。”
她竟然愿意帮忙！而且主动承担最危险的任务——引开“影堂”护卫！
玄心心中涌起一阵复杂情绪，既有感激，也有惊讶。苏墨染也是眼神闪烁，显然没料到妙音会如此。
“仙子大义，贫僧感激不尽。”玄心郑重合十行礼。
妙音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她身形一动，如同一道白色流光，悄无声息地朝着揽月楼另一侧、防卫相对更密集的方向飘去。
很快，那边传来几声极其轻微却充满惊怒的闷哼，以及衣袂破风之声！妙音已然出手，而且成功引起了“影堂”护卫的注意和追击！
“就是现在！”玄心低喝一声，与苏墨染对视一眼，两人身形同时暴起，如同两道离弦之箭，趁着“影堂”护卫被妙音引开的空隙，从先前观察好的路径——小院杂物堆旁一处不起眼的、通往楼内后勤区域的小门，迅疾无比地潜入了揽月楼！
黑暗的楼道中，两人屏息凝神，凭借着超卓的耳力和对危险的直觉，避开偶尔走过的酒楼仆役，朝着顶层方向，悄然摸去。
楼外，隐约传来打斗与呼喝之声，但很快又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似乎妙音已经将人引远，或者……解决了？
玄心无暇多想，与苏墨染一同，终于抵达了通往顶层的最后一道楼梯口。
楼梯上方，一片寂静。但那寂静之中，却仿佛蕴含着令人心悸的暗流。
两人调整呼吸，将状态提升至巅峰，准备迎接楼上的未知与凶险。
三方汇聚，短暂的联手，能否在这龙潭虎穴之中，揭开阴谋的一角？答案，就在那寂静的顶层密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