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圣药垄断
离开阿秀所在的茅屋，玄心并未立刻前往村中其他地方或鬼见愁。他需要更全面的信息，尤其是关于那可能存在的“解毒圣药”以及官府的态度。阿秀提到她自己的草药只能缓解症状，无法根治，这瘟疫显然非比寻常。若真如他所猜测，这瘟疫与那铜匣有关，甚至是人为，那普通草药无效便在情理之中。
他悄无声息地在死寂的村中潜行，避开那些尚有微弱呻吟的房屋和散发着恶臭的焚烧堆，目标直指村口栅栏附近官差驻扎的窝棚。
窝棚共有三个，呈品字形分布，中间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但火光暗淡，仅能提供些许光亮和微薄的热量。四名官差围坐在火堆旁，用长棍拨弄着火星，脸上都蒙着浸了醋的厚布，神情麻木而疲惫，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他们低声交谈着，内容无非是抱怨这鬼差事，担心自己染病，以及期盼换班的日子早点到来。
“……真他娘的晦气！摊上这么个差事！”一个粗豪的官差啐了一口。
“少说两句吧，王头儿。谁让咱们倒霉呢？听说这‘尸瘟’邪乎得很，沾上就死！”另一个瘦高个声音发颤。
“死了倒也干净，就怕半死不活，浑身烂透……”第三人缩了缩脖子。
“行了，都别自己吓自己！”被称作王头儿的，是个脸上有刀疤的壮汉，声音沉闷，“咱们守在外面，不进去，按时扔粮食进去，只要不接触那些瘟鬼，就没事！上头说了，再守十天，要是里面还没死绝……就放火烧村！”
放火烧村！玄心伏在窝棚后的阴影中，听得心中一寒！官府竟已做好了如此灭绝人性的打算！
“烧了也好，一了百了。”瘦高个嘀咕道，“反正这病也没得治。听说城里‘积善堂’的胡大善人，之前也挖出个类似的邪门匣子，差点全家死绝，后来是花了天价，从‘庆余堂’买了什么‘清心莲’配的药，才救回几条命……”
清心莲！玄心精神一振！果然有对症的药物！
“嘘！小声点！”王头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清心莲’的事也是能乱说的？那玩意儿金贵得很，庆余堂跟知府大人……咳，反正不是咱们这些小卒子能打听的！胡大善人家底厚实才买得起，这穷山沟里的泥腿子，死了也是命！”
另一个官差也道：“可不是嘛！我听说，就那么一小瓶用‘清心莲’配的‘清瘟散’，就要五百两银子！还只有庆余堂有卖，别的药铺根本进不到货！知府衙门还派了人守着庆余堂，说是防止有人囤积居奇、扰乱药市，哼，谁知道……”
五百两银子！一小瓶！还只有一家药铺有售，且被官府“保护”着！这哪里是救命的药，分明是敲骨吸髓、借疫发财的阎王债！而官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是令人心寒齿冷！
玄心瞬间明白了。这所谓的“清心莲”，恐怕才是关键！它不仅可能是治疗这诡异瘟疫的唯一药物，其垄断与天价背后，更可能隐藏着巨大的利益链条，甚至与这场瘟疫的源头——那些神秘出现的“铜匣”、“石匣”——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胡大善人挖到石匣染病，花天价买“清心莲”活命。山村猎户挖到铜匣染病，却因贫穷只能等死，直至全村覆灭……这难道仅仅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散布这些“带毒”的匣子，然后垄断解药，借此敛财，甚至……达成其他更黑暗的目的？
联想到“前朝宝藏”的流言，以及司徒瑾、皇甫雄等人可能的图谋，玄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若这瘟疫和解药垄断也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那这些人的狠毒与算计，简直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
他强压心中怒火，继续倾听。
“行了，都闭嘴！该换岗了！”王头儿站起身来，“二狗，三癞子，你们去栅栏边看看，有没有哪个不知死活的想往外冲。麻子，跟我去把明天的粮食和水搬到栅栏边上。”
几个官差懒洋洋地起身，各自行动。
玄心知道不能再听下去了。他需要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阿秀，同时思考对策。五百两银子一瓶的天价药，他买不起，也绝不能用这种纵容罪恶的方式去获取。但村民的性命危在旦夕，时间不等人。
他悄然退后，再次潜行回到阿秀所在的茅屋。
阿秀正在给一个发烧的孩童用冷布巾擦拭额头，见他回来，眼中立刻露出期盼：“玄心师父，您回来了！可有发现？”
玄心示意她到屋角，压低声音，将听到的关于“清心莲”和“清瘟散”的消息，以及官差打算十日后烧村的计划，简要告知了她。
阿秀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她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悲愤：“清心莲……庆余堂……五百两……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这是拿人命换钱啊！那些官老爷……他们不是父母官吗？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还……还帮着药铺发财？！”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泣不成声。这些日子独自支撑的压力、目睹村民惨状的痛苦、以及此刻得知这绝望真相的打击，让她这个善良坚韧的少女再也无法承受。
玄心心中亦是怒火中烧，但面上却必须保持冷静。“阿秀姑娘，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
“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阿秀擦着眼泪，绝望道，“五百两银子……把我们全村卖了也凑不齐啊！而且只有庆余堂有，官府还守着……我们根本拿不到药！”
玄心沉吟道：“药，未必一定要买。”
阿秀抬起泪眼，不解地看着他。
“庆余堂垄断‘清心莲’，必有来源。这‘清心莲’很可能并非寻常药材，而是与那些铜匣石匣一样，是有人刻意控制之物。”玄心目光锐利，“若能找到‘清心莲’的产地，或查明其来源渠道，或许能绕过庆余堂和官府。”
“可是……我们连庆余堂的门都进不去，怎么查？”阿秀茫然。
玄心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缓缓道：“贫僧或许可以试试。凭盟主府的令牌，或许能进入庆余堂，或从其他渠道打听。但此事需从长计议，且未必能成功。眼下，我们需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
“其一，”玄心道，“继续用你的草药尽力稳住村民病情，拖延时间。贫僧会以内力助你，为一些病情稍轻者驱散部分病气，增强他们自身的抵抗之力。”虽然杯水车薪，但总能多撑一时。
“其二，”玄心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铜匣！或者，去‘鬼见愁’查探！这瘟疫源头或许就在那里，若能找到根源，或许能有其他破解之法，甚至……找到‘清心莲’的线索！”
阿秀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对！铜匣！鬼见愁！玄心师父，我带你去！我知道大概方向！”
“不，你留在这里。”玄心断然拒绝，“村中不能无人照看。况且，鬼见愁地势险要，可能有未知危险，你一个姑娘家，不宜涉险。”
“可是……”
“没有可是。”玄心语气不容置疑，“阿秀姑娘，你的安危和这里的村民，同样重要。相信我，我会尽快查明回来。在此期间，你务必小心，保护好自己。若有紧急情况……”他想了想，将妙音所赠的“清音哨”取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递给了阿秀，“若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或有村民突然病危，你可吹响此哨。此哨声音特殊，或能引来……援助。”
他本不想将阿秀卷入更深的漩涡，但此刻情况危急，这或许是能保住她和部分村民性命的唯一后手。至于妙音能否感应到，是否会来，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阿秀接过那温润的白色哨子，虽然不知其来历，但见玄心神色郑重，便知非同小可，小心收好。“玄心师父，您……您一定要小心！”
“放心。”玄心点头，“我天明前出发。你现在先休息一下，保存体力。”
阿秀虽然担心，但也知道玄心说得在理，点了点头，走到屋角铺着的干草上，和衣躺下，但显然无法立刻入睡，只是闭目养神。
玄心则走到那几个病情相对稳定的村民身边，盘膝坐下，伸出双掌，分别轻轻按在一老一少两名病患的背心。他闭上双眼，体内冰火太极漩涡缓缓转动，一丝极其精纯温和、融合了冰火特性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渡入二人体内。
他没有试图去强行驱除那顽固的疫毒——那绝非易事，且可能对虚弱的病人造成更大伤害。他只是用自己的内力，缓缓梳理他们淤塞的经脉，激发其本身微弱的生机，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中，轻轻吹入一口生气。
这个过程极为耗费心神与内力，需要极度精微的控制。片刻之后，玄心额头已见汗珠，那两名病患的气息却似乎略微平稳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阿秀在一旁默默看着，眼中充满了感激与敬意。
玄心收回手掌，微微调息。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真正的希望，还是在于找到根源或解药。
他看了看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离黎明不远了。
“阿秀姑娘，我走了。”玄心起身，低声道。
阿秀连忙爬起来，想要送他，却被玄心摆手制止。
“记住，万事小心，等我回来。”玄心最后叮嘱一句，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门外浓浓的夜色之中。
阿秀握紧了手中的“清音哨”，望着玄心离去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祈祷。
而玄心，则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凭借着记忆和阿秀的描述，朝着西北方向那处名为“鬼见愁”的险地，疾掠而去。
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在瘟疫彻底吞噬这个村庄之前，在官府放火之前，找到线索，找到希望。
寒风呼啸，山林沉默。一场与死神、与阴谋、与时间争夺生命的战斗，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然拉开了更加凶险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