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津门城的街巷里，连路灯都似被寒气冻得发颤，昏黄的光线下，枯叶打着旋儿贴在警备队总部的青砖墙上，墙根处的积雪未化，映得那扇朱漆大门愈发沉肃。
沈砚之藏在对面绸缎庄的二楼隔间里，指尖抵着冰冷的窗棂，目光穿过玻璃上的霜花，牢牢锁着警备队总部的正门。他身上的黑色短褂沾了些夜露，袖口卷至小臂，露出腕间一道浅疤——那是三年前追查鸦片走私时留下的，此刻随着他攥紧枪柄的动作，疤痕下的肌肉微微绷紧。
“砚之，按约定时间，张队该在一刻钟后带弟兄们从侧门突袭，咱们这边负责牵制正门的守卫，等里面枪声响起，就冲进去堵内鬼的后路。”身旁的顾长风压低声音，他刚从城西据点赶来，肩上的步枪还带着寒气，枪身裹着黑布，只露出枪口的冷光。
沈砚之点头，目光扫过警备队总部的围墙，墙头上架着铁丝网，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岗哨，探照灯来回扫射，将门前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正门有六个守卫，两人一组，换岗时间是每半小时一次，现在离下次换岗还有十分钟，咱们得在换岗间隙动手，减少伤亡。”他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叠的图纸，展开在微弱的烛光下，图纸上是警备队总部的内部布局，用红笔圈出了办公室、审讯室和后院的仓库，“内鬼周明远的办公室在二楼东侧，他今晚值夜班，大概率会待在办公室里，咱们冲进去后，先控制一楼大厅，再分两队上楼，一队搜办公室，一队守楼梯口，绝不能让他跑了。”
顾长风盯着图纸看了片刻，眉头微蹙：“周明远在警备队待了五年，手底下有不少亲信，要是他提前察觉不对劲，召集亲信反抗，咱们这点人手怕是不够应付。”
“放心，张队那边带了二十个弟兄，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老兵，侧门的守卫大多是新人，容易突破，只要他们能按时冲进去，打乱里面的部署，周明远的亲信也顾不上抱团。”沈砚之指尖落在红笔圈出的审讯室位置，“另外，审讯室里还关着咱们的人，是上次传递情报时被周明远抓的，这次动手，顺带把人救出来。”
顾长风应了声，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五分钟就到换岗时间了，咱们准备一下。”他从腰间摸出两枚手榴弹，递给沈砚之一枚，“必要时用这个开路，别心软，周明远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手上沾了不少弟兄的血，今天必须让他伏法。”
沈砚之接过手榴弹，指尖摩挲着冰冷的弹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周明远原本是津门地下党安插在警备队的眼线，负责传递警备队的围剿计划，可半年前，他被日军收买，反过来出卖情报，导致地下党在城东的据点被端，三名同志牺牲，还有五人被捕，其中就包括被关在审讯室里的老陈。这半年来，他们一直在收集周明远通敌的证据，直到上周，终于拿到了他和日军接头的照片，以及他传递情报的密信，证据确凿，便定下了今晚的突袭计划，要亲手将这个内鬼绳之以法。
探照灯的光线扫过绸缎庄的二楼，沈砚之迅速拉灭烛光，两人贴在墙角，屏住呼吸，看着警备队正门前的守卫。果然，没过多久，岗哨里走出两个士兵，朝着对面的守卫挥了挥手，开始换岗。换岗的间隙，守卫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接手续上，队形有些松散，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动手！”沈砚之低喝一声，率先推开门，朝着正门的守卫开枪。枪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子弹带着呼啸声击中守卫的胸膛，两名守卫应声倒地，鲜血溅在积雪上，瞬间染红了一片。
剩下的四名守卫反应过来，立刻举枪反击，子弹打在绸缎庄的门框上，木屑飞溅。顾长风跟着冲出来，步枪连续射击，又放倒一名守卫，高声喊道：“沈砚之，左边两个交给你，我去堵右边的！”
沈砚之身形一闪，躲到旁边的石柱后，避开飞来的子弹，随即探身开枪，子弹精准地击中左边一名守卫的手臂，那守卫惨叫一声，枪掉在地上。另一名守卫见状，朝着沈砚之的方向扔了一颗手雷，手雷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沈砚之瞳孔骤缩，迅速扑到旁边的草丛里，手雷轰然爆炸，掀起一片尘土，碎石溅在他的背上，传来一阵刺痛。
他顾不得疼痛，爬起来继续开枪，将剩下的守卫全部放倒。此时，警备队总部内部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显然是张队那边已经突破了侧门，冲了进去。
“走，冲进去！”沈砚之一挥手，和顾长风带着剩下的五个弟兄，朝着警备队总部的正门冲去。刚冲进大门，就看到大厅里乱作一团，警备队的士兵和张队带来的弟兄正激烈交火，子弹穿梭，枪声震耳欲聋。
大厅的地面上躺着不少尸体，有警备队的士兵，也有他们的弟兄，鲜血顺着地板的缝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张队正举着枪，朝着二楼的方向射击，看到沈砚之进来，高声喊道：“砚之，周明远在二楼办公室，他的亲信正守着楼梯口，咱们冲不上去！”
沈砚之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只见几个穿着警备队制服的士兵正趴在栏杆上，朝着楼下射击，子弹密集地打在楼梯的台阶上，溅起一片片碎屑。“顾长风，你带三个弟兄从旁边的消防梯上去，绕到办公室的后门，我和张队从楼梯正面强攻，前后夹击！”
顾长风点头，立刻带着三个弟兄朝着大厅西侧的消防梯跑去。沈砚之则和张队汇合，两人靠着墙壁，朝着楼梯口的士兵开枪。张队的枪法极准，每一枪都能击中目标，很快就放倒了两个守卫。剩下的三个守卫见状，愈发疯狂，朝着楼下扔了几颗手雷，手雷爆炸的冲击力将楼梯口的栏杆炸断了一截，碎石和木屑乱飞。
“小心！”沈砚之拉了张队一把，两人躲到旁边的柱子后，躲过了飞溅的碎石。“这样硬冲不行，伤亡太大，等顾长风那边到位，咱们再一起动手。”
张队喘着粗气，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咬牙道：“周明远这狗东西，藏得够深，要不是咱们拿到了证据，还真被他蒙在鼓里。上次城东据点被端，就是他把围剿计划泄露给了日军，不然弟兄们也不会死那么多。”
沈砚之的眼底满是怒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让他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二楼办公室的方向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顾长风的喊声：“沈砚之，我们到后门了，准备动手！”
沈砚之眼神一凛，朝着张队点头：“上！”
两人同时从柱子后冲出来，朝着楼梯口的守卫开枪，剩下的三个守卫猝不及防，被打得措手不及。与此同时，顾长风带着弟兄们从办公室的后门冲了进去，朝着里面的士兵开枪。楼梯口的守卫腹背受敌，很快就被全部解决。
沈砚之和张队立刻顺着楼梯往上跑，刚到二楼走廊，就看到顾长风正和几个士兵在办公室门口缠斗。顾长风的手臂被划伤了，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但他丝毫不在意，挥舞着步枪，将一个士兵打倒在地。
“周明远呢？”沈砚之冲过去，朝着顾长风问道。
“在办公室里，把门反锁了，还在里面开枪顽抗！”顾长风指着办公室的门，门上布满了弹孔，子弹还在不断从门缝里射出来。
沈砚之走到门前，朝着里面喊道：“周明远，你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你通敌叛国，出卖同志，就算你顽抗到底，也逃不掉的！”
办公室里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周明远阴冷的声音：“沈砚之，别以为你们能抓到我，日军那边已经答应会来救我，只要我撑到日军来，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日军？你还指望日军救你？他们不过是把你当棋子，等你没用了，第一个杀你的就是他们！”张队朝着门踹了一脚，门晃了晃，却没被踹开，“周明远，识相的就开门，不然我们就炸门了！”
办公室里再次传来周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疯狂：“想炸门？那就试试，我办公室里放了不少炸药，要是你们炸门，咱们就同归于尽！”
沈砚之眉头紧锁，他知道周明远说的可能是真的，周明远为人狡诈，肯定会留后手。“周明远，你要是开门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一命，给你留个体面，要是你执意顽抗，不仅你活不了，你的家人也会受你牵连。”
周明远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是被沈砚之的话触动了。他在津门有妻女，要是他被处死，妻女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但转念一想，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已经坐实，就算投降，也未必能活下来，不如拼一把，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少废话！要么放我走，要么咱们同归于尽！”周明远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决绝，紧接着，办公室里传来拉动枪栓的声音。
沈砚之眼神一沉，朝着身边的弟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退后。他从怀里摸出之前顾长风给的手榴弹，拔掉引线，朝着办公室的门缝里扔了进去，随即大喊：“快躲起来！”
众人立刻朝着旁边的房间跑去，刚躲进去，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巨响，手榴弹爆炸的冲击力将办公室的门炸飞了，碎片四溅。沈砚之率先冲出去，朝着办公室里开枪，只见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桌椅被炸毁，地上躺着几个周明远的亲信，已经没了气息。
周明远则趴在办公桌底下，身上沾满了灰尘和鲜血，右腿被手榴弹的碎片划伤，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手枪。
“周明远，你跑不掉了！”沈砚之举着枪，对准了周明远的脑袋。
周明远抬起头，看着沈砚之，眼神里满是绝望和不甘，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张队一脚踹在胸口，倒在地上。张队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手枪，用绳子将他的双手反绑起来。
“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等天亮后，召开公审大会，让津门的百姓都看看，通敌叛国的下场！”沈砚之说道，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怜悯。
张队应了声，让人把周明远押了下去。沈砚之走到办公室的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夜色依旧浓重，但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微光。冷风从窗外吹进来，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也吹散了他心中的郁结。
顾长风走到他身边，看着窗外的微光，笑道：“总算把这个内鬼解决了，以后津门的地下工作，也能顺利不少。”
沈砚之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街巷里，轻声道：“这只是开始，日军还在虎视眈眈，津门的局势，依旧不容乐观。但只要咱们弟兄们齐心协力，就一定能守住津门，把日军赶出去。”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弟兄的喊声：“沈先生，张队，审讯室里的老陈救出来了，他受了点伤，但没有生命危险！”
沈砚之和顾长风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快步走下楼，来到审讯室，只见老陈被两个弟兄扶着，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看到沈砚之进来，老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哽咽道：“沈先生，谢谢你们，要是你们再晚来一步，我怕是就撑不住了。”
“老陈，你受苦了，好好养伤，以后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沈砚之扶住老陈，语气温和。
审讯室里的灯光昏黄，映着众人脸上的疲惫，却也映着他们眼中的坚定。这场激烈的枪战，以他们的胜利告终，内鬼伏法，同志获救，虽然付出了伤亡的代价，但每一个牺牲的弟兄，都用鲜血换来了津门地下工作的转机。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阳光透过警备队总部的窗户照进来，驱散了夜色的寒冷，也驱散了空气中的阴霾。沈砚之站在大厅里，看着地上的尸体被一一抬出去，看着弟兄们清理着战场，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津门，守护好这里的百姓，不让日军的铁蹄践踏这片土地，不让牺牲的弟兄们白白流血。
而此时，津门城外的日军据点里，一名日军军官看着手里的电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电报上写着：周明远暴露，被津门地下党突袭，警备队总部失守，周明远被捕。
“一群废物！连一个人都护不住！”日军军官将电报狠狠摔在地上，咬牙道，“传我命令，加强津门城内的巡查，务必找出津门地下党的其他据点，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而沈砚之和他的弟兄们，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他们知道，前路漫漫，充满了荆棘和危险，但只要他们心中的信念不灭，就一定能在黑暗中走出一条光明之路，迎来胜利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