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满载战利品的车队蜿蜒驶入隆庆寺。二十辆马车压得山道尘土飞扬,箱笼里滚落的碎银在车辙间泛着冷光,惊得留守流民们目瞪口呆。
林大虎骑在头匹骏马上,胸前甲胄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阿大哥,那马胡子的窖藏比咱想的还肥!”
庙门前,黄狗儿的大哥 —— 化名慧明法师的黄阿大,正目光灼灼反复打量那些成箱的绸缎。当打开标着 “官银” 的木箱时,这位一向沉稳的大哥竟也倒抽冷气:“这足足有五千两!难怪马胡子敢跟官兵叫板。”
黄狗儿将染血的披风甩在石阶上,指尖划过箱中纹银,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清醒。他想起起事那天,许多流民连饭都吃不饱,如今这些财富或许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也可能成为新的纷争根源。
“若无八百兄弟拼命,这些不过是烫手山芋。”他说出这句话时,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沉重。
欢呼声从身后炸开,流民们扛着新得的精钢兵器,围着粮车又笑又跳。几个孩童将金锭抛向半空,任其叮叮当当落在庙前石狮头上。主角看着这一幕,内心却五味杂陈。
他渴望看到大家脸上的笑容,可又深知,更大的挑战还在前方。这场胜利不过是个开始,若不能妥善谋划,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化为泡影。
入夜,黄阿大在佛堂设下庆功宴。桌上摆满抢来的烧鹅、桂花酿。
烛火摇曳间,黄阿大将酒杯重重一磕:“弟弟,经此一役,咱们现在手底下有精兵千人,战马五十匹,武器装备也完备,粮草也足,又有这泼天的财帛......前几日,孙德胜率麾下五千精兵,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扑青州城。如今虽久攻未下,但王破军败相已漏,这王破军也是忠义之士,可惜了。青州城目前正仍被孙德胜大帅猛攻,守备空虚,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哥” 黄狗儿霍然起身。
他并非不想拿下青州,只是青州城作为战略要地,城墙高厚,且孙德胜的军队凶残无比,贸然行动不仅会让兄弟们陷入险境,更可能让城中百姓生灵涂炭。“青州城城墙三丈有余,孙德胜兵强马壮,我们这点人马......”
林大虎灌下整碗烈酒,粗声粗气打断:“怕个鸟!老子带着兄弟们,架云梯硬冲!”
黄狗儿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放软:“大虎哥,孙德胜的军队训练有素,我们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城中还有数万百姓,炮火之下...”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这场胜利让他更加明白,每一个决定都关乎无数人的性命。
正僵持间,老周拄着拐杖踱进殿来。这位曾参与过潼关之战的老兵将泛黄的青州城布防图在桌上铺开,苍老的手指点着城西北的护城河:“这里的水闸年久失修,若能引河水倒灌,城墙根基......”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争吵声。
十八岁的猎户之子铁柱提着半扇鹿肉闯进来,脖颈青筋暴起:“凭啥李寡妇家多分两袋小米?她家男人又没参战!” 黄狗儿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胜利带来的不仅是喜悦,还有利益分配的矛盾。
黄阿大站到中央,腰间佩刀出鞘半寸,寒光映得众人一静。
“都忘了马胡子的教训?若连自己人都信不过,还谈什么安身立命?” 黄阿大继续说道,“一点蝇头小利就磨灭了你们的斗志,昨天多少兄弟都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大家。”
看着铁柱涨红着脸要走,黄阿大叫住他,声音已没有了刚才的严厉:“铁柱,你猎的鹿咱们做成肉脯,给伤员和妇孺送去。明日你带二十人,扮成小贩潜入青州城,摸清孙德胜军队的布防和粮草储备。记住,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铁柱惊愕抬头,黄阿大与他对视,目光中满是信任。
这一刻,看着黄阿大,黄狗儿突然意识到,作为首领,不仅要带领大家战斗,更要化解内部矛盾,凝聚人心。
三日后,铁柱带回的情报让众人震惊。孙德胜因久攻不下青州城,正放出消息准备下毒,城中百姓人心惶惶。
黄狗儿凝视着地图上的护城河,突然眼睛一亮:“孙德胜急于破城,必然将主力集中在南门。我们假意与守城官兵合作,声称要共同抵御孙德胜,骗开城门。同时,派人破坏水闸,引河水冲击孙德胜的后方营地!”
林大虎一拍大腿:“好计!等孙德胜乱了阵脚,弟兄们骑着快马杀个回马枪,保管叫他首尾难顾!”
黄阿大却皱起眉头:“守城官兵凭什么相信我们?”
黄狗儿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由不得他们信不信,他们现在还有选择吗,这大虞王廷还有多少民心,守城的一个个只认钱,谁会真的为大虞拼命。”
夜色渐深,隆庆寺亮起点点灯火。黄狗儿和黄阿大在灯下反复推演作战计划,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孩童哼唱:“马胡子,胡子长,抢粮抢钱丧天良。义字旗,随风扬,杀尽贪官保四方......”
歌声渐远,黄狗儿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将一封密信塞进竹筒。火漆印上,“黄” 字泛着暗红。他知道,这场攻打青州城的战役,将是他们在这乱世中立足的关键一战,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都要带着兄弟们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