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领济南的第一件事,是张贴告示。
张尽忠带着人在大街小巷刷写:“凡济南旧官,贪腐者自缚投案,可减罪;欺压百姓者,严惩不贷;安分守己者,留用察看。”
“尽孝,带弟兄们去府库。” 黄承天的声音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先取出五千石粮食,按户分发,孤寡老人加倍。”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街边紧闭的商铺,那些门板上还贴着魏党时期的苛税告示,墨迹被雨水泡得发涨。
“再让人把这些旧告示全撕了,换上咱们青州的新章程 —— 商户税减三成,摊贩免征半年摊位费,谁要是敢私涨物价,按军法处置。”
张尽孝领命而去时,黄狗儿则带着人清查府衙档案,那些标着 “军饷” 的账册堆得像小山,其中一本记录着城南大户张员外勾结知府,强占百亩民田的罪状,墨迹还新鲜得像是刚写的。
黄狗儿出来时看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孩童用树枝在泥地上画饼。
他招手唤来亲兵,从行囊里掏出半块麦饼递过去,孩童警惕地后退两步,直到发现黄狗儿并无恶意,才怯生生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啃起来,噎得直翻白眼。
“城里的粮仓在哪里?” 黄狗儿拍着孩童的背问道。孩童指了指西北方向,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在…… 在东城后面,有军爷看守……”
等黄狗儿带着人赶到府衙粮仓,才发现这里的粮仓早已被魏党余孽搬空,只剩下几个空麻袋和满地鼠粪。
看守粮仓的小吏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供出粮食被运往济南首富张万贯的私库。
“把张万贯给我抓来。” 黄狗儿的声音冷得像冰。
半个时辰后,这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子被拖到粮仓,肥硕的肚子在地上拖出两道油痕,嘴里还在哭喊:“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动我!我表舅是工部主事!”
黄狗儿一脚踹在他的肥肚子上,张万贯像只翻壳的乌龟,四脚朝天挣扎不止。
“去年冬天,你勾结知府,用掺沙子的粮食顶替赈灾粮,导致三百流民饿死,这事你认不认?”
张万贯的脸瞬间惨白,冷汗顺着肥硕的脸颊往下淌:“我…… 我那是……”
“认不认?” 黄狗儿突然提高声音,吓得张万贯一哆嗦,慌忙磕头如捣蒜:“认!我认!求好汉饶命!我把粮食都交出来!”
当张万贯私库里的粮食被搬出来时,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惊呼。那些堆积如山的粟米、小麦甚至还有几缸上好的香油,足够济南百姓吃上三个月。
黄狗儿让人把这些粮食全部分给百姓,自己则带着人查封了张万贯的宅院,在暗格里搜出两箱金银和一叠地契,上面记录着他强占的八十亩民田。
“这些地契,明天当众还给原主。” 黄狗儿对身后的文书说,“再统计全城的无地农户,把张万贯和其他几个大户的田产全部分了,每户五亩,官府给发新地契。”
消息传开,济南城像是炸开了锅。百姓们涌到府衙前,看着那些被押解游街的贪官污吏,看着粮车从大户宅院驶向贫民区,看着地契一张张回到原主手中,终于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有白发苍苍的老汉捧着新地契,对着青州军的方向连连磕头,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出鲜红的血印。
黄承天站在府衙的门楼上,看着下方沸腾的人群,忽然对韩明璋道:“周仓要是看到这一幕,或许就不会死了。”
韩明璋抚须长叹:“百姓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忠君报国,只是一口饱饭、一亩薄田。谁能给他们,他们就认谁。” 他指着街上那些自发帮青州军维持秩序的百姓,“你看,这才是最坚实的城墙。”
有了青州的经验之后,在济南的改革就方便了许多。
三日后的济南城,已经换了一番景象。府衙前的广场上搭起了高台,黄承天正在宣读新颁布的《济南新政》:
“一、废除苛税,按亩征税,多缴多得,少缴少得,无田者免征;二、开设公断堂,由百姓推选乡老与军中正直之士共同审案,不受官吏干预;三、兴办学堂,适龄孩童免费入学,课本由青州调运;四、鼓励农商,凡新开店铺、新垦荒地,皆免一年赋税……”
台下的百姓听得聚精会神,有人用树枝在地上默写着 “公断堂” 三个字,有人互相打听 “免三年赋税” 是真是假,还有孩童缠着士兵问学堂什么时候开课。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来,照在一张张充满希望的脸上,仿佛给这座饱经风霜的城池镀上了一层金边。
日头爬到头顶时,府衙前的广场渐渐安静下来。百姓们揣着新地契、领着粮食,三三两两地往家走,路上碰面时总要停下唠几句,话题无非是 “今年种什么庄稼”“孩子能不能进学堂”,笑声顺着街道飘出老远,像串撒在风里的铜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