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牛岭的中军帐内,王破军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渗出的血渍将白布染成暗红,他正低头擦拭那柄伴随多年的长剑,动作因伤痛而有些迟缓。
帐帘被掀开,林大虎和黄狗儿跨进帐内。
“王大哥,该回去了。” 林大虎嗓门洪亮,却刻意放轻了脚步,“我和小黄兄弟来了,这里有我们守着,你尽管回济南养伤。”
王破军抬头时,眼角的皱纹因忍痛而挤在一起:“我还能守……”
“守什么守?” 黄狗儿走进来,劝说道,“军医说了,你的伤口再拖就该废了,我们可不能没有你,留在这里硬撑,才是真的误事。”
王破军看着两人坚定而关切的眼神。
他指尖在剑鞘上摩挲片刻,终究将长剑归鞘:“林兄弟,你的枪法刚猛,但张温辽刀法沉猛,喜欢在拼的时候持续加力,交手时记得留三分力;小黄兄弟,你心思细,可别让林兄弟冲动误事。”
王破军被扶上马车时,回头望了眼卧牛岭的中军大帐,自己迟早要赢回来。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里,他隐约听见林大虎在帐外训话,嗓门大得能震落树梢的露珠。
“弟兄们听着!从今天起,卧牛岭归咱们管!” 林大虎的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张温辽敢来,老子一枪挑了他!但谁也不许擅自出战,得听我和黄将军的号令 —— 违令者,军法处置!”
黄狗儿正在检视防御工事,闻言回头笑道:“你这嗓门,怕是芒砀山都能听见。”
“听见才好!” 林大虎扛着枪走到壕沟边,看着新挖的陷阱里插满削尖的木桩,“就得让张温辽知道,咱们不好惹。”
午时的日头正烈,了望塔上的士兵突然敲响铜锣。黄狗儿爬上高台,只见芒砀山方向扬起漫天尘土,李字旗号在风中猎猎作响 —— 张温辽的人马又来了。
“两千人,列着行军阵,不像是来打仗的。” 黄狗儿眉头微皱,“大虎哥,先按兵不动,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话音未落,岭下传来喊话声,这次不是张温辽的粗嗓子,而是个略带沙哑的传令兵声音:“我家将军有令!淮北遭了蝗灾,弟兄们断了粮,想借卧牛岭过个路,去东昌府买些粮草,绝不动济南一草一木!”
林大虎闻言怒极反笑:“借路?我们还想去江南买粮,他怎么不借徐州城给咱们走?”
黄狗儿按住他的枪杆:“别冲动。让他们派个能说话的上来。”
约莫过了二十息,张温辽的亲卫队长站了出来,手里捧着两匹绸缎:“我家将军说了,这点薄礼当买路钱,只求借道三日,过后必有重谢。”
“回去告诉张温辽,” 黄狗儿把玩着绸缎,声音平淡,“要粮可以,让李帅派人和济南府衙谈。借路?绝无可能。”
亲卫队长刚退回队中,林大虎:“跟他们废话什么!直接打出去得了!”
黄狗儿摇头:“还没撕破脸,他就是想逼咱们动手,好占个理字。传令下去,关闭所有隘口,弓箭手上弦,但没命令不准放箭。”
未等传令兵出发,岭下突然传来震天呐喊。了望塔上的士兵嘶吼着滚落:“他们动手了!张温辽说咱们不给活路,要强闯!”
林大虎抓起银枪就往外冲,枪尖撞开帐帘,只见两千玄甲兵正推着云梯冲向隘口,盾牌手组成的铁墙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张温辽骑着黑马立在阵前,玄铁刀直指岭上:“哟,换了个新人,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林大虎!” 林大虎枪尖一压,直指对方心口,“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规矩!”
“少废话!” 张温辽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来,玄铁刀带着千钧之力,朝着林大虎的头顶劈下。
那刀风凌厉,竟将空气撕裂,发出 “呜呜” 的声响,沿途的沙石都被卷得飞起。
林大虎眼神一凝,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猛地侧身,同时将银枪横在身前,只听 “铛” 的一声巨响,玄铁刀重重地劈在枪杆上,震得林大虎双臂发麻,虎口隐隐作痛。黑马也被这股巨力震得连连后退几步。
“有点意思!” 张温辽咧嘴一笑,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再来!”
他调转马头,再次冲向林大虎,玄铁刀招式一变,不再是刚才那般凶猛的劈砍,而是化作一道道刀影,如同狂风骤雨般朝着林大虎周身招呼过来。
刀光闪烁,每一刀都蕴含着千钧之力,仿佛要将林大虎连人带马劈成碎片。
林大虎却毫无惧色,银枪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风,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铁壁,将张温辽的刀影尽数挡下。
“叮叮当当” 的金铁交鸣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落在地上,烫得沙石滋滋作响。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便斗了十几个回合。张温辽的刀法大开大合,刚猛霸道,每一刀都像是要开山裂石;而林大虎的枪法则灵活多变,时而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
又斗了几个回合,张温辽看准一个破绽,玄铁刀突然变劈为扫,朝着林大虎的腰间砍去。
这一刀又快又急,眼看就要得手,林大虎却猛地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跃起,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刀。
在空中,林大虎手中的银枪如蛟龙出海,直刺张温辽的面门。
张温辽反应极快,连忙后仰,枪尖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带起几缕胡须。
两人落地后,都来不及喘息,再次缠斗在一起。
张温辽的玄铁刀横扫,林大虎则用枪杆格挡,两人的力气都极大,兵器碰撞在一起,竟陷入僵持。
“你这小子,枪法不错!” 张温辽喘着粗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你也不赖!” 林大虎同样呼吸急促,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有胆量!”
就在这时,张温辽突然发力,玄铁刀猛地向前一推,林大虎被这股力量逼得连连后退。
张温辽趁机挥刀砍向林大虎的腿部,林大虎连忙跳开,却还是被刀风扫中了裤腿,划开一道口子。
林大虎也来了火气,他大吼一声,银枪如狂风暴雨般朝着张温辽刺去,枪影重重。
每一枪都直指张温辽的要害。张温辽左躲右闪,渐渐有些吃力。
突然,林大虎的虎头枪变招,枪杆如棍般横扫,逼得张温辽后仰躲避,随即枪尖陡然下坠,顺着对方的刀身滑向咽喉。
这一招又快又准,张温辽仓促间无法回防,只得猛地翻身落马,玄铁刀也脱手飞出。
林大虎的枪尖已抵在他的咽喉上,枪尖的寒气让张温辽浑身僵硬。他看着林大虎,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不甘:“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岭下的徐州军见状大乱,纷纷举刀冲来,却被黄狗儿指挥的弓箭手射得人仰马翻。
“杀了他!杀了他!” 青州军的士兵们见状,纷纷呐喊起来。
林大虎看着地上的张温辽,又看了看他眼中的那份坦然,突然收回了枪:“你是条好汉,我不杀你。回去告诉李闯,想抢济南就光明正大来打,耍这种伎俩,丢人!”
张温辽狼狈地爬起来,看着林大虎,抱了抱拳:“今日之恩,我张温辽记下了!”
说罢,他捡起地上的玄铁刀,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