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营房时,周岳低声道:“这小子眼里全是贪婪,一看就信了。”
“贪婪才好。” 周铭谅望着远处的湘江,“贪婪的人,最容易被诱饵勾住。”
邓正明折扇轻摇:“我已让人选了五千老弱给陈长远,美其名曰‘先锋军’,实则都是些需要整顿的散兵。真正的精锐,咱们另有安排。”
周岳哼了一声:“最好让他在蜀地跟那些新兵蛋子拼个两败俱伤,咱们坐收渔利。”
众人说说笑笑地走远,没人注意到,陈长远的帐内,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周铭谅啊周铭谅,你以为我真信你的鬼话?”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等我在蜀地重新拉起队伍,到时候谁是谁的诱饵,还不一定呢。”
陈长远带着五千人马离开长沙时,正是五月,湘江两岸的芦苇长得比人还高。他勒住马缰回望那片仍在重建的废墟,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
“将军,前面就是入蜀的栈道了。” 亲兵指着前方蜿蜒如蛇的山路,栈道旁的悬崖下是奔腾的江水,溅起的水雾打湿了石板路。
陈长远摸了摸腰间的将军印信,那枚铜印沉甸甸的,却不如他藏在靴筒里的漕帮令牌实在。“告诉弟兄们,加快脚程。成都府的粮仓里,有的是好酒好肉等着咱们。”
这话对周铭谅拨给他的五千老弱兵卒很管用。这些人多是江西招募的农民,跟着军队辗转数月,早就盼着能安稳下来。陈长远一路走一路笼络人心,把周铭谅给的军饷分出三成,又许诺到了蜀地就分田地,很快就有不少人对他唯命是从。
“将军,您真打算跟着周头领干?” 有个跟着之前就跟着陈长远的老兵凑过来。
陈长远勒住马,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蜀地群山:“跟着谁干不是干?但咱们得为自己谋个好去处。” 他压低声音,“不过周统领打长沙,靠的是什么?还不是朝廷自己撤了兵。真论实打实的本事,他未必比我强。”
老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就把这话传给了其他弟兄。陈长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他得让这些人明白,跟着他陈长远,才能有真正的出路。
三日后,消息开始在蜀地暗中流传。曾跟着陈长远起事的漕帮旧部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各个角落钻了出来。
宜宾的码头帮悄悄集结了五百弟兄,泸州的盐贩们凑了二十车粮草,连成都府里当差的几个眼线都传来消息 —— 守城的千总是个只会克扣军饷的草包,连城墙的巡逻路线都记不全。
“将军,成都府的张老三派人来说,他能打开西城门。”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跪在陈长远面前,他是当年漕帮的斥候营头。
陈长远正对着舆图喝酒,闻言把酒杯一顿:“让他再等等。咱们得先拿下周边的县城,断了成都的援军。”
他指尖点向郫县,“兄弟们说这里驻着三百新兵,都是些没见过血的娃娃,先拿他们开刀。”
五日后的清晨,郫县的城门刚打开一条缝,就被陈长远的人马一拥而入。守城的新兵蛋子连刀都没拔出来,就被吓得跪地求饶。陈长远没杀他们,只是把人捆了扔在衙门前的广场,自己则带着人打开粮仓,把粮食全部分给了县城里的百姓。
“陈将军回来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开,不少曾被他搜刮过的百姓虽然心有余悸,但看着分到手的粮食,终究还是闭上了嘴。
拿下郫县的第十天,陈长远的队伍已经膨胀到近万人。除了周铭谅给的五千老弱,其余都是漕帮旧部和沿途收拢的流民。他让人把郫县的城墙加高了三尺,又在城外挖了壕沟,摆出要长期驻守的架势。
“将军,周头领的大军还在长沙府停留,没往成都来。” 斥候来报时,陈长远正在看张老三送来的成都城防图。
“他当然不会来。” 陈长远冷笑一声,“周铭谅巴不得老子替他打成都,他好坐收渔利。可惜啊,他算错了一步。”
他猛地一拍桌子:“传令下去,三日后攻成都!让张老三在城里放火为号,咱们从西门和北门同时动手!”
攻城的那天,成都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守城的千总正在衙署里打牌,忽然听见城外喊杀声震天,刚跑出门口,就被从背后砍来的一刀劈倒在地 —— 动手的是他最信任的亲兵,而那亲兵的腰间,正揣着陈长远给的十两银子。
西城门 “嘎吱” 一声被拉开,陈长远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他的刀劈翻了两个惊慌失措的守军,溅起的血珠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诡异的花。
“老子陈长远,又回来了!” 他站在成都府衙的台阶上嘶吼,声音里满是失而复得的疯狂。身后的人马像潮水般涌入,漕帮的船锚旗重新插上了成都的城楼,在雨中猎猎作响。
张老三跪在陈长远面前,手里捧着那颗血淋淋的千总首级:“将军,成都府拿下了!”
陈长远接过首级,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告诉城里的百姓,三天之内,开门做生意的免半年赋税。敢闭门不出的,别怪老子不客气!”
他知道,周铭谅的大军迟早会到。但他不怕,成都府的城墙比长沙的厚实,粮仓里的粮食够他守一年。更何况,他手里有一万多弟兄,还有整个蜀地的漕帮势力 —— 周铭谅想拿他当棋子,就得有被棋子反噬的觉悟。
深夜,陈长远站在府衙的露台上,望着雨中的成都城。“周铭谅,咱们的账,该慢慢算了。” 他对着长沙的方向低语,嘴角的笑容比夜色还要阴冷。
而此时的长沙府,周铭谅正收到陈长远拿下成都的消息。
“这小子动作倒快。” 周铭谅把战报递给邓正明,脸上看不出喜怒。
邓正明看完战报,折扇轻摇:“他在成都根基不浅,拿下城不算意外。只是他分粮给百姓的举动,倒比去年长进了些。”
“长进?” 周铭谅冷笑一声,“他那是怕百姓反他。传令下去,大军休整三日,然后向成都进发。”
周岳在一旁摩拳擦掌:“头领是想……”
“去会会咱们的‘蜀地先锋使’。” 周铭谅的手指在地图上敲了敲,“看看他这成都府,到底有多难攻。”